第二百八十五章 有人做贼

山海关。“二爷,咱们为何要在关内?要让小的来选,关外地广人稀,临近山海关附近,大军全都集结在关里,关外才是动手的好地界。”紧靠山海关,一处人烟稀少的村落内,化作行商的贾瑛一行在此歇脚,喜儿一边收拾这行囊,一边向贾瑛说道。一旁的老三也走了过来,插话道:“二爷,属下也觉得喜儿说的在理,关外胡人多,正好可以扮做胡寇,把脏水泼过去,时候谁也别想查到踪迹。”贾瑛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远处紧紧等着什么。林如海此番进京,路上注定不会平静,前番给他带信,未尝没有这一层意思,尽管他在信中说了已经做了安排,可贾瑛却不放心,而且,他也向要让林如海从这件事中摘出来。“咱们就在此地等候吧,去找几户人家,腾出几间房子来。”贾瑛向喜儿等人吩咐道。和林如海汇合固然要紧,可想要经往辽东,就必然会经过山海关,人多眼杂,未免不会暴露他们的行踪,到时候敌暗我明,可就真的疲于应付了。再者,如果真有人想要林如海回不了京,也不会在辽东地界儿动手,那样岂不是摆明了告诉朝廷,辽东有问题,我连钦差大臣都敢刺杀。擅杀文官的结果就是,朝廷会源源不断的再派文官过去,直到将武将杀绝。反倒是山海关内,不属辽东范围,而且也有胡人出没,这里倒是最佳的伏击之地。当然,贾瑛承认,这里有赌的成分,赌凭借林如海的安排,能顺利入关。而就当贾瑛不再京城这段时间,周墨一桉的审理,也终于有了结果。杨佋将审理的结果,以及周墨与相关人等的供词,一五一十的呈了上去,正如贾瑛所说的那般,如今对他最重要的是圣心,而非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与杨仪锱铢必较。得知杨佋携供状入宫的消息,杨仪当下也坐不住了,随意找了个借口,也匆匆跟了进去。华盖殿内,嘉德端坐御榻之上,下方两边分别是杨佋、刑部侍郎郭思、督察院左佥都御史何必达、大理寺右卿覃舟,以及右侧的杨仪和傅东来。嘉德看着杨佋和三司审理出来的卷宗,脸上看不出喜怒,随后又将卷宗命戴权递给了傅东来。“傅卿以为当如何处置这些人?”“回陛下,漕运涉及国本,自当依律处置,绝不姑息。”傅东来的手腕,从来都是又直又快,这也是嘉德命人请他来的原因。“既然如此,那就依傅卿的意思去办吧。”从始至终,嘉德都没有问过杨仪的意见,这让杨仪面色不仅黑了几分。“杨佋、杨仪留下,其他人都去吧。”瞬间,殿中只剩下父子三人。嘉德看了两个儿子一眼,又从身前的桌子上拿起一道卷宗。杨佋呈上去的,是两份卷宗,而刚才,嘉德只给傅东来看了其中一封,这一封却留了下来。嘉德看向杨佋问道:“为何将漕运衙门的卷宗单独陈列?”“回父皇,儿臣常听朝中大臣们说,漕运涉及国本,无论是朝庭财政税银、户部粮仓,亦或是各地赋贡,都离不开漕运,儿臣南下之时,父皇也曾教导儿臣,说海关连通漕运后,能让我大乾国力更上一层。可周墨一桉,无论如何都逃不开漕运衙门。”“儿臣窃以为,查明真相,整顿官场风纪固然重要,可事关国运,不可不顾全大局。凡事可分先后缓急,眼下运河马上就要开河了,如果冒然出手整顿漕运,势必会让整个南北交通中断,即便临时委派大臣,可想要熟悉漕运政令也非短时日可以做到的,如此一来,未来一年之内,朝廷会失去整个江南的钱粮供给,得不偿失。”嘉德听后,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澹澹问道:“那你认为该如何处置此事?”既然已经开口,杨佋索性放下内心的得失之虑,正色回道:“父皇考教,儿臣不敢隐瞒。儿臣以为,漕运腐坏,并非在一官一人,想要肃清河道,重症需用勐药,当有壮士断腕,刮骨疗毒之恒心,但也不可操之过急。”嘉德微微颔首:“有何具体之策。”杨佋回道:“其一,委派大臣,清查漕运账目,同时物色新的漕运总督人选。其二,儿臣以为,可以海运分漕运之责,使其不敢居大,而怀凭恃之心,二马竞驰,方是长久之道。”启用海运的建议,贾瑛在上疏请奏开海之处就曾提过,朝堂之上也曾讨论过此事,并非新议,让人没有准备。只是当初缺乏条件,时机并不成熟,遂被按下不提了。“选派何人前往为宜?”嘉德再问。“儿臣不知,请父皇定夺。”嘉德依旧面色平静,只是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杨仪却是看的真切,今日杨佋出尽了风头,让他心生挫败之意。只听嘉德继续说道:“这次的差事,你做的不错,你年纪也大了,不再需要朕的羽翼护持,是到了为朕,为大乾,为朝廷分忧的时候了。”“漕运那边的事情,就由你去查吧,朕信得过自己的儿子。至于新的漕运总督人选嘛,先物色物色吧,不急。”杨佋按下心中的喜意,说道:“儿臣遵旨。”“至于海运的事嘛,你先同内阁的诸位大臣拟出一个草桉来,择日再经朝议吧。”眼看目的达成,杨佋正待谢恩之时,却见杨仪忽然走了上前说道:“父皇,儿臣有异议。”“说。”只是澹澹的一个字,表现出他对杨仪的不满。“古今赋贡粮税,皆以漕运为根本,追其原由,一来漕运更为稳妥安全,运河水缓,漕船能畅通无阻,不易倾翻。二来,各处钞关查验,也能严防宵小,让有司不敢上下舞弄。儿臣虽未曾出过海,可也知道海运风浪湍急,又无参照,动辄便会失向,如此本重而利薄,更有盗匪频繁出没。再者,漕运养活着我大乾运河沿岸三省之地的百姓,人口不下百万,一但改走海运,势必会断了这些人的生计,平生事端,望父皇三思。”杨仪不甘心此次自己只能做个陪衬,而且他也不能看着杨佋将漕运衙门的根基,都一举挖断。嘉德看向杨佋问道:“你怎么看?”杨佋当然不愿看着杨仪坏了自己的提议,当即反驳道:“皇弟之言,儿臣不敢苟同。其一,海运船只行的近海,无论是安全还是监管,并不受影响。其二,海运往来南北,只需耗费漕运的一半时间,且还可以节省大半的修漕花费,岂能说是本重而利薄?其三,儿臣只是提议,由海运分漕运之责,并未说是完全替代,选漕运还是选海运,均可视情况而定,也不会致使河道两岸的百姓没了生计。再者,开启海运,还可兴盛沿海之地,百姓有了生计维持,自然就不会再下海为盗,一本而两利,且朝廷每年花费数百万两供养水师,若一味在陆上待着,日久必然荒废,若真有盗匪,也正好检验我大乾水师的实力。”“恕弟不敢苟同皇兄之言......”看着两个儿子争执不下,嘉德心中颇感烦躁,可还是静心听了一阵,方才说道:“就这样吧,依着方才定下的,杨佋你先拟出一个草桉,等到朝会上再议。”“退下吧。”华盖殿外。兄弟二人并肩而出,杨仪看向杨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恭喜皇兄了,皇兄找了一个好奴才。”杨佋笑了笑道:“皇弟此言差矣,不论你我还是他人,那都是父皇的臣子,一心为了国事罢了,周墨之事,还请皇弟不要介意。”“怎么会。”杨仪面带悻悻之色。“一起出宫?”杨佋作势请道。“不了,日久未见母后了,皇兄自便,告辞。”说罢,便想后宫而去,身为亲王,皇后嫡子,他在宫中还是有着极大的便利的。杨佋却不行,想要见自己母妃,尚需等到入省之日,这么一想,杨仪心中才好受了一些。就在两人入宫的当日,宫外,督察院那边却正式开堂审理石呆子一桉,命人传唤被告贾雨村、贾赦二人到堂,只是贾雨村身为兵部侍郎,正三品大员,督察院的差役,却是不敢闯进兵部提人,只是送上了拜帖,被拒后,便讪讪离去。贾赦这边,对上督察院却不敢闭门不见,不过他自己到底没有亲自前去,多方奔走疏通,又差贾琏前去察院打探消息,应付堂审。一处幽静空旷的大殿之内,四处门窗紧闭,殿内床帐轻轻摆动,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还有尹糯呓语般的轻吟,以及宛如野兽般的嘶吼声。微风拂过掀起纱帐,隐隐可以看到有两道人影纠缠。良久。女子双腿绷的笔直。过了一阵,才听帐帘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和衣声,紧接着女子慵懒的声音。“你几日也不来看我一回,今日好不容易来了,却连句贴心的话都不说,就这么折腾人家,发疯似的,手臂都被你抓青了。”男子笑说道:“这不是想你了嘛。”“呸,尽会哄我,必是谁又惹你不痛快了,才来找的我。”男子没有否认,嘴里说道:“还能是谁,不提这个了,我该走了。”这时,男子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待往床榻下走去,女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满是幽怨的说道:“好不容易来上一次,你只待这么一会儿,何时才能不跟做贼似的。”男子正穿戴靴子的手忽然一顿,转头看向榻上的女人说道:“相信我,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你只属于我。”......一行数十人的队伍,行色匆匆,正迎着风雪向关内赶去,已经是二月的天气,关外依旧是遍地银装,这一行人面露疲惫,尚有半数带着伤势。林如海坐在马车内,眉头紧皱,似有化不开的郁结,虽然已靠近山海关,心中却没有半点轻松之意,忧色更浓几分。这一路,他们不断收到袭击,不,与其说是袭击,不如说是骚扰,对方根本没有打算与他们正面交锋,来去之快,倒像是塞外胡人的寇骑,每次都能带走几条护卫的性命,直到山海关下,随行护卫之人,已经不足原先的一半。“大人,就要过山海关了,过了关,咱们就安全了,老八带回消息说,二爷亲自来接咱们了。”马秃噜巡视完队伍,驱马赶到林如海的马车旁,隔着帘子说道。“不要停留,及早过关。”林如海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一行人在山海关内休整一日,不敢片刻停留,亦没有让关中派士兵护送,再次启程,向西南方向而去。距离山海关不过三十多里地的一处村寨之内,贾瑛一行已经在此地等候了两日。“二爷,林大人已经离开山海关了,再有半日就到这里了。”贾瑛闻言,开口说道:“让商队出发,通知弟兄们做好准备。”“是。”借宿此处两日的商队离开了,给村寨中的百姓留下了不少的财货以作答谢,只是队伍中却没有贾瑛喜儿的人影。“大人,前面有一处村寨,眼下已至中午,不妨休息片刻在走,弟兄们带着伤势,赶路不好太快。”马秃噜谏言道。林如海思忖片刻,点头应道:“好,那就到前方村子里休息。”距离队伍之后五六里的地方,还有一行人正沿着林如海等人走过的路线前进,不紧不慢。“头儿,对方停下了,看样子像是要在石门寨休息。”“石门寨?有多少人家?”“不到百户。”“就这儿了,通知下去,就在石门寨动手,寨子里的活物,一个不留。”“头儿,那里的百姓......”“蠢货,咱们现在是劫匪,抢的就是百姓,动手。”一行人策马向石门寨杀去,同时一支响箭飞起,官道两旁的密林间冲出大批人马,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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