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被冷风冻醒,在椅子上睡得他腰酸背痛,迷迷糊糊地起身,打个哈欠,揉着眼睛想去看看女子的情况。
还未靠近,却听房间里传来打闹声,大夫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蹲。
打闹砸东西的声音越发夸张,林逸赶忙将大夫搀起,急忙跑进去,正和女子撞个满怀,他的左肩被女子手里的花品碎片戳伤,血一下子就溢了出来,不等他反应,又是一下,得亏这回眼疾手快,一把夺过碎片。
女子脸色大变,蜷缩在角落里,显露出怯弱求饶的神情,颤抖的双手抱着脑袋,整个人像是被恐惧占据。
“嘿,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我和我朋友救了你。”林逸低俯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
女子没有回答,迟疑地抬头,眼眶里充斥着泪水,好似下一秒就要止不住落下。
林逸把碎片放在地上,指尖轻触女子肩膀,就好像在面对一个小孩子似的,他的语气温柔:“你还记得我吗?”
女子又孱弱地惊叫一声,想要挣脱逃走。林逸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你不用怕,刚才那些坏人已经被打跑了!放心吧!”女子惊魂未定,凝视着林逸,一脸的恐惧。
“不信你看,我不是刚才那群人吧!”林逸把脸凑近让她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易近人些。
女子的神情缓缓放松,重重地叹口气,一副死里逃生的放松模样,稍微点了点头又昏了过去,林逸便把她抱回了床上。
刚要转身离开,女子的手却突然死死拉住他的衣袖,似乎并不情愿,他没多说什么,轻拍了两下女子的手背,小心地放回原位。
医馆掌柜的手笔匆忙地在账本上写着,表情心疼地记录着损失情况,嘴巴一张一闭也是念叨个不停,这里几两,那里几两。
林逸拿出早些时候明邝给他的印信,打量了许久。如果这种时候把这玩意儿拿出来,别说赔钱了,掌柜的说不定立刻笑脸相迎,自认倒霉,毕竟谁想没事惹上有权有势的人呢?
看着掌柜严肃的神情,林逸把印信收了回去,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崭新的钱袋,清点一下后全部赔了过去。
这些钱是明安来看他们时给的一些生活费,相比起明邝全用来买书,林逸几乎没怎么用过,他其实并不知道买些什么东西,平日里都攒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只不过,没想到今日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林逸只是摇着头叹气,无奈又有些心疼的模样:“这些钱赔偿你绰绰有余。剩下的,就算让她在这里住下休养的费用,我时不时会来看她,等她伤好了,让她自己决定是去是留。听明白了么?”
果然,拿了钱的掌柜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笑容在脸上不能再明显,匆匆应了下来。
至此,林逸也算放心了,便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
离了医馆不过几十米的距离,身后却传来喧闹,而且离自己越发接近,循声望去,拥乱的人群中,女子竟挣脱旁人束缚,正吃力地向自己跑来。
她紧咬着牙关,汗水落满了额头,厚重的纱布缠绕在身上,血在不停渗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停在林逸面前干站着,胸口迅速而又剧烈的起伏,让人怜悯的祈求显露在眼神中。
林逸大概是明白她的意思,眉头不免皱起,有些为难。本来他只想着助人为乐一回,顺便找个借口在外面待一会,现在突然要把一个女子带回庙里,更何况还全是男人,这算怎么回事儿?
“回去吧,好好休养。”两人僵持了片刻,林逸选择转身,女子却紧接着踏出步伐紧跟。
林逸动身,她也动身;林逸停下,她也停下;就这么走走停停一段距离。
对视之间,两人并不说话,看着她央求一般的眼神,林逸于心不忍,伸手招呼了两下,示意她跟在身旁。
庙宇内,翟陇的妹妹还没走,林逸便趁着这个间隙,从放杂物的屋子里腾出一间房,将女子安顿好,有十分周到地想到她一天没吃东西了,特地从后厨拿了些吃食。
回房间的时候,他整个人呆住,房门打开,女子正握着筷子在狼吞虎咽,面前是一道又一道精美菜肴,明邝则坐在旁边,平静地看着她,转而又对林逸投来了稍显生气的眼神。
女子手口不停地鼓着嘴,像是一辈子没吃过这些东西似的。
门口的林逸是尴尬得很,赶忙将明邝拉到一旁:“你怎么来了?”
明邝当然不想来,他更想和翟陇的妹妹多待一会,只是泽彦师兄在得知两人的遭遇后,担心回来晚了的林逸饿着肚子,所以特地留了些饭菜给他。
对于收留女子一事,明邝表示中立,一方面女子的遭遇和身世确实让人怜悯,另一方面,泽彦师兄那边也的确是个未知数。
但这年来,林逸还是头一回拜托他,明邝确实有些遭不住,只是催着林逸尽快将事情告知泽彦师兄,不然在这小小的庙宇内东躲西藏下去也不是个事。
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林逸又一次喊住了他,因为女子身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大半,需要更换。整个庙宇之内,只有翟陇的妹妹同样也是女子,刚好合适。
妹妹名叫翟清浓,今日穿一身深色长袍,袖口处用银线绣着淡蓝色的花,一旁的几片祥云用细致的金线勾勒出来,下裙摆则是一排海水云图,整体看上去,精致得很。
她扎着长发,鼻子高挺,嫩唇微微闭起,眼睛稍显冷淡,眼皮子像没有睡醒似的一直耷拉着,有意无意间都流露出冷峻的严肃,这份冷漠使得她眉宇间涔涔的细汗,以及乌黑浓密的丝发所彰显的冷艳很合时宜。
不去在意那份冷漠,细察她这冷艳无暇的脸,倒也是位绝世佳人。
她的行为处事和容貌相差无二,林逸本想着自己总是避她而不见,现在突然见面说实话还挺尴尬的,便想着主动打个招呼。
可没想到,翟清浓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径直略过了他,就连正眼都没瞥他一眼,搞得好像他完全不存在。
看着林逸打招呼的手僵硬在半空中还有他脸上呆滞的神情,一旁的明邝也忍不住接连发笑。
等到片刻之后翟清浓出来,又故作嘲讽:“原来我哥他们说的师弟就是你啊!这么些年,想见你一面还是难上加难。”
深知自己理亏,林逸全程只能尬笑着点头,欲开口道歉,翟清浓已匆匆离去。
尽管明邝说了,翟浓清只是在开玩笑罢了,她平时不这样,但林逸的心里依旧是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深夜,林逸坐在外边走廊上,正冥思苦想着如何让泽彦师兄同意这件事,女子却脚步轻辗地站在了身旁。
她沉默地把一小瓶东西递给林逸,定睛一看,是金疮药。
林逸正不解,女子指着他的肩膀:“我问医馆的掌柜拿的,治你的肩伤。”
如此,林逸才突然想起,早上的时候左肩被女子划了一下,虽然不深,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自己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看着女子,林逸暗自庆幸她是个正常人:“谢了啊。”
“谢谢……”女子支支吾吾的,看着林逸不解的眼神稍显羞涩地避开。
林逸打开金疮药,小心地撒在伤口处:“别人说了谢谢,一般都是回不客气。”他的脸并没有因为涂药有什么疼痛的表情,这种痛对他来说是小打小闹,早已习惯。
“我是说,谢谢你救了我。”女子的脸上充满愧疚模样,似是不好意思。
林逸呆呆地看着她:“确实。嗯,就算你欠我一条命啊。”
本想着,先让女子在庙里先住几天,等到瞒不住了在告诉泽彦师兄的,可谁知在第二天午饭的时候,这事就被明邝催促了起来。
林逸很犹豫,虽然他和泽彦师兄的关系很好,平时都是无话不谈,但他平时办起事来那是真的一本正经,没有丝毫的马虎,在大是大非面前很少会掺杂私人的感情。
泽彦师兄瞥了一眼对面的林逸,似乎看出他有心事,将一盆点心递到了林逸面前,此举一出,在场众人皆呆住,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平日里吃得可都是素菜,不是冬瓜就是白菜,现在突然多了一道点心那可真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脸迷糊的翟陇正要伸手去拿,却被泽彦师兄一筷子给打得缩回了手。
“不是给你们的,这盘点心,给你院子里的那个小女孩吃吧,毕竟是年纪小,喜欢吃甜食。”泽彦师兄嘴里嚼着饭菜,稍微起身,又将点心往前推了推。
林逸的表情一下子僵住,紧张地连咽几下口水:“师兄,你都知道啊?”
“哼!我在庙里这么多年,蛛丝马迹我都记得明明白白,有什么事情我能不知道?”泽彦师兄冷哼一声,语气里还带有着一点小骄傲。
泽彦师兄愿意收留她,不光是因为女子的遭遇,更多原因是林逸。
他和林逸的关系最为要好,他也清楚,三个人的关系虽然不错,但地位始终是天差地别,就算明邝和翟陇不怎么在意这种虚的东西,但林逸的心里,时刻都会注意到他们身份的不同。
现在有个和他类似遭遇的人出现,两个人应该会成为真正交心的朋友,更何况,三个人年龄大了,除了练功学习,生活中早就开始侧重各自的事情,现在能多一个帮忙干活的人,也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