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方的三月,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桃红柳绿,景色玉郎人,临近长江的江陵府,正是七省通衢之地,客商旅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而在江陵靠近江边有个占地百亩的快活林,林内百花盛开,吸引游人不断,所有人都要在这个快活林下马,喝上一杯果酒花酿,美不胜收。

此处原是一大户人家,数十年前毁于一旦,后被一个神秘商人买下改成了大客栈,经商酒楼、园林等生意,店东家以酿一手好酒闻名于附近百里,凡是来着下榻的人,都是慕名而来,其盛名愈来愈大,反而掩盖了原来的地名,提起这里,大家只知快活林,不知原的地方了。

除了住店打尖的酒楼之外,在园林深处,分建了数十幢精致的楼阁,引水成池,搭石成桥,亭台花谢,绿茵铺地,鹅卵石路,百花名草,一片迷人景色。真是赏心悦目的地方,这东家不愧是名士,深具匠心啊。

这回,中午时分,南下的官道,两匹好马一前一后骑来,当先一人,是一名浓眉大眼的黑装大汉,外披一件破旧羊皮袄,敞开着,左手提着酒葫芦,右手拉着高头大马的缰绳,腰间斜插着柄不长不短的刀,年龄不大,却满脸俱是胡渣子,笑起来声如洪钟,十分爽朗。

“喂喂,你小心点,骑着马还不忘喝酒,不怕出事啊。”

说话的是紧随其后的一批棕色大马,上面挎着一个二十上下的红衣少年,那是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衣衫飘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酷似神明降临。肌肤仿佛隐隐有光泽流动,眼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彩。俊逸绝伦,漂亮不似真人,已经超越了正常人所拥有的美貌,超越了世俗的美,竟是已经不能用普通言辞来形容。

“我说,沈兄,这酒太棒了,现在不喝可惜了,你也来点。”

“前面有店家,听闻此处有佳酿,够你喝的。”

说着,快活林到了,他们从马上下来,红衣沈姓少年,扫过了那烫金的大字,喃喃自语,“就是这里,快活林。”

沈姓少年一身大红的锦袍,外罩黑色大羊裘,手里多了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是一把绝世好剑,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子后一块鸡蛋大的翠玉,踩在了铺满地上的花瓣,一顶高高的毡帽扣在乌黑的发丝上,两鬓如刀裁,剑眉如墨画,目若秋波,令不少经过的路人,都为之吸引。

出来两名伙计,对着沈姓少年和黑装汉子毕恭毕敬,拱手道:“我们家主人,还没到,让我们等待两位贵客,两位先行入住,主人待会再来。”

黑装汉子不耐烦,“这个花爷,真的是会摆谱,逼我们来这里,现在却要我们等待。”

“不急,不急,不急着一时三刻,着快活林既然叫快活林,想必很是快活。”

黑装汉子急了,“那位花爷,在洛阳堵住了我们,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我们才日夜兼程赶到了江陵,你说不急。”

“小武,你就是太心急了,先喝上几杯,再说。”

沈姓少年却不在意,让两位伙计松了口气,看来沈姓少年才是掌握主导权的那个,其中一名黑衣伙计,从他们接过了马的缰绳,帮他们牵马,“这里花香幽静,适合两位休息,咱店的酒,都是上好的,连达官贵人都慕名而来,东家说了,都请两位的,不必花钱。”

沈姓少年坏坏地笑着,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了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俊朗中加入了一丝不羁,“带路吧。”

黑装汉子虽然性急了,可是同伴不急,他也只好忍着。

快活林的酒楼,在园林深处,一条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直通店门,两侧百花交错,香气扑面。这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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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园林修筑,绵延数米丈,曲折回环,自称格局。伙计们把他们的马系在一个高大的桃花树下的马槽,然后带着他们向前行。黑装汉子和沈姓少年正想走一个大道,但被两位伙计拦住。

“不要走这边,这边是贩夫走卒休息之所。另一边才是达官贵人游乐之所,专门迎奉贵宾。”

满地的花海,数丈之外,数幢阁楼,若隐若现,伸展于水池百花中,店伙计带着两人步入了一座典雅之处,金碧辉煌,人声鼎沸,出入的宾客,个个锦衣华服,一出手就千金,令人咋舌。

黑装汉子见美酒,馋虫顿上,急着想买杯酒喝,被沈姓少年阻止,沈姓少年扫了扫上下,打量出入的人。

“真是急,你知道我已经好些天不喝酒了,看啥。”

沈姓少年戏谑地目注黑装少年,拍了拍他后脑勺,“急性子,咱们这次出行,可是找人,又不是喝酒,咱们的花爷不是一般人。”

“这个姓花,明明可以直说,却故作神秘约我们来什么江陵。”黑装汉子很是抱怨,对约他们来的人十分不满,“这个花无争,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知道这么多武林秘辛,号称百晓狂生后武林第一包打听。”

“他本就是百晓狂生的徒弟,百晓狂生封笔退出江湖后,他就代替了百晓狂生,继续撰写武林秘史,这次看他遮遮掩掩,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以至于需要频繁换地方。你看,这里的人,看似一些喝着花酒,一些猜拳,一些瞎聊,可他们目光都盯着出入的每一个人,包括我们俩。”

经过沈姓少年提醒,黑装汉子才发现不少人故作姿态却频频盯着他们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在沈姓少年耳边窃窃私语,“我去私下里看看,你先落座。”

沈姓少年点点头,让黑装汉子去看看,自己找了一个雅座坐下,旁边有个青衫大汉埋头呼呼大睡。

一个伙计走了过来,端上了饭菜,沈姓少年大吃一惊,“我还没叫上菜,怎么?”

“阁下是沈天岳少侠吗?”

少年正是沈天岳,他微微一笑,“正是在下,你竟然知道我的名讳。”

伙计充满歉意,“沈公子,这是花爷吩咐的,他一早吩咐好了,等你们来,就上菜。”

沈天岳看这饭菜并不便宜,都是上等的佳肴,酒醋三腰子,三鲜笋,糊燠鲇鱼,青虾辣羹,羊舌签,肫掌签等。

“这些,不便宜吧,我身上,……”

“不用客官担心,花爷已经付了银子。”

这个时候,其他伙计又送上来了几罐酒,这酒香吸引了沈天岳肚子里的馋虫,一共三罐酒,一罐罗浮春,一罐桃花蜜,一罐桑洛,都是自己爱喝的酒,这花爷真是神通广大啊,“帮我转告花爷,谢谢盛情款待。”

伙计刚退下,黑装汉子问着酒香就回来了,“好酒,好酒啊。”

拿起了一罐罗浮春,猛灌了一半,大呼一声,“憋死我了,一喝解渴。我刚才上下看了一遍,找不到哪一个是花爷,这小子究竟在何处,对了,这些都是你点的?都是好菜。”

“花爷想必已经在这里了,这些都是花爷请的,咱们先好好吃喝一顿,等着花爷来找我们。”

沈天岳刚说完,目光落在了几个锦衣华服童子,腰间配着镶嵌金玉的短刀,踩着金丝乌皮毡靴,行走在周围的角落里,似乎不是寻常人。

哪里来的管弦之声,吸引了沈天岳的注意,凝神听去,隐隐约约从深处听见这丝竹之音,心中大奇,作为好音律之人,闻见不得不去瞧瞧,“嗯,柳浪,我要出去一下,喝的酒有点多。”

黑装汉子名柳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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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快去快回,万一那个花爷来找我们,我上哪里找你。”

沈天岳离开了大厅,循声而去,来到了小桥水池花园附近,管弦之音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水池边有个亭子,一个白衣翩翩的佳公子伫立于此,手上一柄洞箫,三节八孔紫逍遥,所吹的小曲似乎是……潇湘夜雨。

潇湘夜雨乃逍遥郎君的名曲,据说逍遥郎君一曲潇湘夜雨名动江湖,可逍遥郎君已经隐退江湖,莫非是逍遥郎君前辈的徒弟。

沈天岳不由得靠近了那个公子。

这公子天生异香,肤白貌美,犹如一个女子,但一身男装又让人确信是个公子,雌雄难辨,一双瞳孔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真好听!”

沈天岳禁不住夸奖,闻听此言,这个白衣公子停下来了,与他四目相对,眼睛里顾盼神飞,流连生姿,令人倾倒,一身亮白锦缎长衫,腰系一条火红绦的玉面少年,一脚踏着白皮靴,斜斜倚着亭子柱子,他双手衣袖,高高挽起,左手食指,戴着一枚发亮的翠玉班指,右手之中,却拿着一管长过三尺的紫玉洞箫,双目有如明星一般,令人不敢逼视。

走近一看,沈天岳好笑自己竟然认不出这是女扮男装的绝色女子,那高高挽起的衣袖,露出了如藕般的皓腕,十指纤纤,春葱般的玉手拿着那逍遥,犹如清逸潇洒的少年名士,艳光照人。

“谢谢这位公子,没想在这种地方也能遇上喜爱音律之人!”

“别介意我唐突,你的曲子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看来不是逍遥郎君,逍遥郎君不可能是个女子,但逍遥郎君消失江湖多年,他的曲子重现江湖,沈天岳很想问问眼前的女子是不是认识逍遥郎君。

“公子爱听这曲子,我再吹给你听?”

男装少女秋波如水,琼鼻玉齿,嘴角似笑非笑,美得令人目炫,双手拿着逍遥的身姿更是绝美。

正当她准备在吹曲子的时候,沈天岳拿出了一本曲谱,给眼前的姑娘,“阁下,的否会吹这首曲子。”

她眸子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一丝怀疑,一丝悲伤,迅疾而过,“你怎么会有逍遥郎君前辈身前最后一首曲子,沧海明月曲,传说是逍遥郎君为一个心爱女子所创,前辈在去世前仍旧吹奏这个曲子,只有我听过,你怎么会有,……,我奇怪曲谱怎么会遗失,难道……”

沈天岳略显尴尬,其实是自己偷偷记下了逍遥郎君这首曲子的调子,平时想自己吹出那种感觉,可是始终吹不出那个感觉。

“其实我有幸听逍遥郎君前辈吹过一次,毕生难忘,偷偷记下的,你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

她没有说什么,而是照着曲谱吹了起来,刹那间仿佛逍遥郎君亲临,曲子犹如大海浩渺,万里风浪,远处明月宛若遗珠,高高悬挂,近处潮水缓缓进退,忽快忽慢,波涛汹涌,如同千帆而过,而水中鱼跃龙腾,海上海鸥阵阵,仿佛群魔狂舞,百妖尽出,似千里冰封,似热浪如沸,千变万化之令人耳目应接不暇,而后潮水退却,海面平静如斯,底下又是暗流涌动,无声处隐藏凶险,听曲子者在不知不觉中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然后不设防下防不胜防,被吹曲子以内功催动曲子,扰乱心神内息,稍加强劲,便令人真气絮乱,……

虽然眼前的少女内劲不足以驱动沧海明月曲的最高境界,但也足以扰乱差不多一般的江湖人了。

沈天岳有足够的内力听这曲子,所以仿佛没事人。

当然也可能是这个少女手下留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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