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回到信息素研究所了。
“信息素研究所……研究资料备份?”
默念出档案夹脊背上贴着的便利条,徐颂声停下脚步,仰头看了一会儿,又环顾左右——档案室的监控并没有安在角落,都安在屋顶,正对的角度,一百八十度旋转,几乎没有任何死角。
没有死角,于是徐颂声干脆不躲了,直接踮起脚将那份档案夹抽出来,打开。
档案夹内部夹着的纸张不多,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泛黄,是几张实习生资料,期间夹杂两张没头没尾的实验进程。
那两张实验进程报告里面有太多专业名词和数据,徐颂声没有学过这方面,完全看不懂。她随手翻了翻,注意力很快就挪到了实习生资料上面。
当徐颂声看见其中一位实习生资料上面填写的名字时,她愣了一下。
徐颂声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那张实习生资料左下方盖着一个暗红色的,‘不予通过’的印章。
徐颂声只知道自己父亲在帝都念过大学,但是从来不知道他还有在教廷就职的经历。
无论是在她父亲的年代,还是现在这个年代,在教廷任职都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帝都的教廷,即使是不予通过的实习生,离开教廷之后,靠着曾经在教廷实习过的履历,也能很轻易的找到新工作。
但不管是从她那个无能的大伯,还是只会溺爱儿子的奶奶口中,徐颂声都从来没有听过半句关于自己父亲曾经在教廷任职的事情。
邻居之间也从来没有提到过——显而易见,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资料第一页写的都是实习生的个人信息。
徐夏静,20岁,长青学院信息素分化专业研究生,二级omega,申请单位为教廷信息素研究所9号。
信息素研究所有分数字?
徐颂声仔细回想,至少她之前借助教廷内网所搜刮来的资料里面,并没有提到信息素研究所还有分数字的。
周澄午倒是提过他在信息素研究所的时候没有名字,以数字作为称号。
9号是什么意思?每个实验体还会配备相对应的一个研究团队?
不不不,就算是教廷,这样的配置也显然有些奢侈过头。
徐颂声又翻看了剩下几张实习生资料,发现只有徐夏静被‘不予通过’,其他实习生则都盖着‘通过转正’的章。
只有徐夏静一个人被开除了?
她看了一遍就把这几张纸完全背了下来,面上平静到近乎若无其事,将这些资料录入电子档后放回了书架上,继续往下翻找。
档案室里的资料太多,即使徐颂声有心去寻找信息素研究所的资料,但也很难——偶尔运气好会翻到一些,也都是一些无用的废料。
正因为无用才会被堆积在这里。如果是真正机密的资料,大概率会被封存在另外的地方,也不会进行电子档备案。
为了找资料,徐颂声在档案室呆到较晚。
她提前给周澄午发了短信,至于周澄午有没有回复,徐颂声就没有注意了。
她锁上档案室的门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帝都的夜晚并不幽暗,因为各种各样的灯实在太多,在房间里的时候会感觉和在白天没有什么两样。即使短暂走出房间,到了需要穿过庭院的时候,道路也因为两边高悬的路灯而十分清晰。
徐颂声边走路边想事情,走得很慢。
本以为自己这么晚回家,到家的时候周澄午应该已经在家了才对。但是徐颂声到家门口开门,却只有狗腿跑出来迎接,而客厅空空荡荡,顶灯也是在徐颂声开门的瞬间,中控系统感应到动静才自己打开的。
徐颂声愣了愣,膝盖被狗腿撞得微微曲起。
她很快回神,低头摸了摸狗腿的脑袋。狗腿嗷呜嗷呜用头顶着徐颂声掌心,又咬住她裤腿往自己饭碗方向走。
徐颂声顺着它走过去,看见狗腿的饭碗里已经空空荡荡。
但她清楚记得,自己早上出门上班之前,周澄午才往狗腿的饭碗了放过狗粮。
周澄午一整天都在外面没有回来——得出这样的结论,徐颂声拿出手机看了眼短信,她之前发给周澄午的信息果然没有得到回复。
先给狗腿倒了水和狗粮,徐颂声打开冰箱想找点能直接吃的东西。
打开冰箱就看见了保鲜层里用保鲜膜封存起来的便当,上面还贴着一张粉色的便利条。
第104章
【饭菜放进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哦,今天晚上可能联系不上我,正常情况,不必担心】
便利贴没有落款,但是看字迹也能猜出是谁写的。
徐颂声把便当拿出来,打开看了一眼: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她把便当盒放进微波炉里热,在等待的空隙中,徐颂声拿出手机想看看本地新闻——看新闻是徐颂声的一个个人习惯。
手机打开的瞬间跳出一张周澄午的照片。
虽然照片很好看,但还是让徐颂声稍微吓到了一下。她还有些不适应自己的手机屏幕是固定的一张照片,而且那张照片上还是她经常面对面要看着的脸。
对着照片沉默了两三秒,徐颂声才慢慢接受周澄午这个人已经完全和自己的日常生活融为一体这件事情。
她默不作声的打开新闻,这两天本地新闻铺天盖地的都是议员竞选相关。虽然在前天竞选名单就已经尘埃落地,但网上的舆论和争吵到现在却也还很激烈。
光明教作为国教,在议员竞争上拥有一票否决权——所以那些争吵的火焰就不可避免的燃烧到了教皇身上。
很多人都在社交论坛上希望教皇可以用自己的一票否决权,否决他们不喜欢的议员。
被列出来不配当议员的名单有点长,而且每个人给出的答案不尽相同。徐颂声随意阅览了几个信息网站,经常一个讨论帖看着看着,手机屏幕上就会跳出‘该贴已被管理员删除’的字样。
不过这行告诫对徐颂声来说可有可无,她在后台给自己开了个管理员的权限,继续畅通无阻的阅览已经被删除的帖子。
那些遭到抵制的议员们倒并不是无缘无故就被抵制的。
他们被罗列出来的罪名千奇百怪,有的人是女装癖,有的人是厌o症,还有喜欢放狗咬伤无辜路人的……
有些罪名徐颂声看了都没忍住笑出声。
“烂成这样但还是可以过得很好,真是善良的帝国法律啊。”随口说出这样的感慨,徐颂声看了眼自己的短信通知,周澄午还没有回复她的短信。
不过微波炉里的食物倒是被热好了——徐颂声只好先独自吃晚饭。
以前她一直都是独自吃晚饭的,就算是还在老家和奶奶住在一起的时候,徐颂声也是独自吃饭的。
但是自从周澄午纠缠上来之后,徐颂声少有独自吃晚饭的机会。少年像一条有分离焦虑症的狗,无时无刻需要依赖在主人身上,吃饭的时候自然也是如此,不管是去外面吃,还是在家里吃。
如果在家里吃,周澄午经常会做饭到一半,突然从厨房门口探出脑袋,眼巴巴喊徐颂声的名字。
徐颂声很难理解他为什么可以这么黏糊。
但她在很多地方都挺愿意包容周澄午的——大概因为周澄午的年纪要比她更小一点。
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确实是比她更年幼的男朋友。
所以即使不理解,但还是会走到厨房门口,任凭他带着满身厨房的烟火气抱上来。周澄午个子太高,双臂合拢拥抱徐颂声时,徐颂声被他抱得不得不微微垫脚,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口。
夏日衬衫单薄,有好好训练过的胸肌柔韧而富有弹性。
转头看了眼身边空荡荡的沙发,徐颂声嚼着嘴里的晚饭,罕见的感到几分索然无味。
心里有微妙的失落感,好似心脏处塌陷下去一角。
尽管那一角占地面积很小,但当它塌陷消失时,仍旧会在人的心中制造出无法填补,无法替代的空白。
或许也可以将其称之为空虚。
徐颂声胡乱按着电视机遥控器,电视台被她按得乱跳。狗腿吃完饭凑上来,轻快又熟练的跳上沙发。
自从周澄午被允许睡进卧室之后,沙发就成了狗腿的地盘。
它在沙发上走来走去,最后选择了靠在徐颂声大腿边,把脑袋搭在徐颂声的腿上,闭眼小憩。
徐颂声停止了自己心乱之下毫无意义的发泄活动,将电视机遥控器扔到一边,伸手抚摸狗腿的脑袋。
狗腿顿觉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还能拥有被摸摸头的奖励,于是翻出肚皮以做回应。徐颂声顺势摸了摸它的肚皮,但是心思全然不在这件事情上。
她很在意周澄午留下的那张字条——【今天晚上可能联系不上我】是什么意思?
出去做任务了吗?不能告诉自己的任务?手机会被没收的任务?周澄午那样的人,就算教廷要收他的手机,他就会乖乖把手机上交吗?
怎么想,周澄午都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徐颂声抓过自己手机打开。
她之前往周澄午手机里安装过监视软件。
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所以在徐颂声发现监视软件没有信号反应的时候,倒也不是非常失望。她只是气定神闲的拿出了电脑,开始调阅小区以及附近街道的监控。
帝都的监控系统远比其他的三线城市完善,尤其是在开放的大马路上,几乎每根电线杆上都横着密密麻麻的监控摄像头。
原本是为了某些特权阶级的安全着想所做的布置,现在倒是完全方便了徐颂声。
很快就在小区监控里面找到了周澄午的踪迹——他是在下午两点多出门的,从监控摄像头上完全看不出周澄午的出行目的,因为他穿着和平时差不多的黑t与白色短裤,一副自己只是去小区门口便利店买酱油的样子。
等到镜头上周澄午出了小区,徐颂声又迅速切换了外面街道的摄像头。
顺着周澄午的行动轨迹,他一路走徐颂声一路调监控,徐颂声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神有种诡异的执着和极端的掌控欲。
周澄午最后进入的地方是教堂。
看着监控摄像头里华美广阔的建筑群,徐颂声皱起了眉:周澄午今天来教堂了?
他来教堂没有第一时间联系自己?
徐颂声重新查看自己的手机,把每条短信都翻看了一遍——很确定,周澄午今天没有联系自己。
为什么来教堂不告诉我?
食指无意义的敲击沙发皮面,徐颂声低垂眼睫盯着电脑屏幕。最近一直没来得及修剪的,稍微有些过长的刘海,随着她低头的角度,往下落下阴影,笼罩她眉骨和眼窝。
那层阴影使得她原本温和无害的长相,平添了几分阴鸷。
教堂内部的监控无法完全捕捉周澄午的动向,因为教廷的监控并没有覆盖到教皇的办公室——同时其他地方的监控也没有拍到周澄午离开。
徐颂声敲击沙发皮面的手指一停。
她站起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可乐,倒进煮锅里,开始煮热可乐。徐颂声厨艺一般,属于做饭能吃,但也算不上特别好吃的程度。在周澄午没有入侵她的生活之前,徐颂声靠着超市便当和自己的手艺,也绝不至于把自己饿死。
更何况煮可乐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在等待可乐煮开的间隙,狗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beta不像alpha或者omega一样,情绪会明显的反应在信息素上。所以它没有察觉到徐颂声心情的变化,跳下沙发追上去,绕着徐颂声打转,蹭她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