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在这么明晃晃的,带着威胁意味的视线胁迫下,对面能问出话来才奇怪。

等徐颂声完全解除嫌疑可以离开教堂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了。她熬了夜,又消耗了体力,回家后匆匆洗漱,没有多余精力去安抚家里的两只狗,一进卧室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自然醒,徐颂声习惯性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等脑子开机了,再开始看时间和日期。

居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她起床出门,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还带着点没睡醒的困倦。

客厅窗户全都拉开了,明亮到近乎刺眼。

狗腿在客厅中央跑来跑去,周澄午躺在沙发上像一条漂亮得闪闪发光的咸鱼。

开着窗户也开空调,用钞能力调节过的适宜温度里也混杂进太阳光干燥的味道。狗腿的毛发之前才在宠物店被清洗过,蓬松而柔软,在太阳光底下跑来跑去时,像一朵巨大的蒲公英。

徐颂声几l乎能看见空气中无数狗毛在迎光飞舞。

周澄午在沙发上一翻身,趴在靠背上,向徐颂声招手:“颂颂你睡醒啦!”

第127章

在周澄午说话的同时,狗腿耳朵机灵的竖起,转头像一颗炮弹那样冲向徐颂声。

它最近吃得太好,越来越有胖得像颗球的趋势。

一颗毛茸茸的圆球向自己冲过来,徐颂声想也没想就闪身让开;狗腿没能刹住车,一下子从地板上滑飞出去,打了个滚。

小狗有个优点就是丝毫不记仇,虽然被主人避开了,但在地上打了个滚后又一溜烟爬起来,继续亲亲热热凑到徐颂声小腿边打转。

徐颂声蹲下来摸了摸狗头,它昂着脑袋大为满足的眯起眼睛。只是还没有享受多久,就被周澄午揪着后脖颈拎开。

狗腿扑腾着四条腿呜呜嗷嗷的抗议,不过抗议在男主人过于压倒性的武力值面前无效。

周澄午把狗拎开往沙发上一扔,旋即自己亲亲热热的占据了狗腿的位置,贴到徐颂声肩膀上:“颂颂我不想养狗了,我们把它扔出去吧?它每天还要遛,真的好烦哦。”

徐颂声:“把狗领回家的话就要对狗负责到底。所以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领养吗?”

周澄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点沮丧:“没有。”

“我身边认识的人都不适合养狗,去领养机构那边看了看,也没看见合适的人。”

周澄午对自己身边那些人是什么货色一清二楚,那些人显然不具备照顾好一只小狗的能力。而领养机构提供的那些人……

少年眉头紧皱一一挑剔过去,这个家庭情况一般,那个不会做狗饭,这个看起来病歪歪的根本没办法遛狗,那个住在郊区太偏远了——

被他这么一通挑剔下来,狗腿总是找不到合适的领养人倒也很正常。

徐颂声瞥了他一眼,周澄午眉头皱着,头发被他自己抓得乱糟糟。看得出来他也是才睡醒没有多久,头发显而易见是没有梳的。

她抬手,用手指随意给周澄午梳弄了一下短发。

昨天教堂发生了火灾,但是不影响徐颂声今天继续去上班。毕竟她上司也说了,今天教堂不放假。

徐颂声去上班所经过的回廊,可以远远看见昨天举行宴会的宫殿——宫殿的墙壁上全然是烧焦的黑色痕迹,像一大片丑陋的疤痕盘亘在宫殿身体之上。今天能感觉到教堂内巡逻的士兵,要远比平时多了许多。徐颂声就只是从教堂门口走到办公室的那一小段路,路上碰见了两三次巡逻小队。

她注意到每支巡逻小队都是由教堂骑士带头——但是今天周澄午却没有上班。

徐颂声屁股刚坐到办公椅上,都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她的上司就从里间办公室里慢慢散步出来,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徐颂声不明所以,但还是放下文件夹和平板,走过去。

上司的办公室是一个单独的隔间,他把徐颂声叫进来后就把门给关上了。完全与外面独立开的房间让徐颂声有点不适应——尤其是这个房间还有自己的上司。

这世界上哪里有好人想和上司独处的啊?

上司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别紧张,坐着吧,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徐颂声安静坐下。

上司沉吟片刻,慢慢开口:“你和周澄午是交往关系,对吗?”

徐颂声点头。

上司:“你们是怎么开始交往的?哦这是正常的工作履历调查,没别的意思,昨天教堂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每个人都要接受这样的调查。”

徐颂声心知肚明——说是每个人都要接受这样的调查,但实际上铺垫这么多,就只是想要不打草惊蛇的盘问她罢了。

但她明面上仍旧是和平时一样的表情,回答:“我念大学的时候,他在地下乐团担任贝斯手,我那时候是他的粉丝。”

“地下乐团粉丝很少,我经常去跟现场,熟悉起来后就变成了朋友。后来我因为生病而休学回去养病,他来找我,就确定关系开始交往了。”

上司了然的点了点头。

徐颂声说的交往过程,完全能从她的履历中找到相对应的时间线,所以应该不是撒谎。

上司:“你昨天主动回教廷工作了,为什么?”

徐颂声:“我男朋友说他要在教廷加班,我一个人在家里有点孤独,所以就也来加班了。”

她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平静,反倒是上司感到微微诧异。毕竟徐颂声看起来不太像是粘人的一方,甚至平庸得有些无趣。

他干咳一声,继续往下问:“你知道周澄午昨天加班的具体工作内容吗?”

徐颂声摇头:“不知道。”

上司:“你就没有出于好奇,问过周澄午的工作内容吗?”

徐颂声:“他说他的工作都很危险,我不想和危险的事情扯上关系,所以从来不问。”

她回答得坦然,上司心里不仅犯嘀咕:这看起来也没有很爱啊……难道就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关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那种?

虽然眼下普遍意义上的情侣,大多都是这种关系。但是周澄午这个人实在是太特别,他存在即特殊,所以很难让人把这种普遍意义上的情侣关系和周澄午联系到一起。

上司压下心头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周澄午出任务的频率高吗?”

徐颂声:“高啊,不在家的时候都在努力工作呢。”

上司:“……好了,你出去吧,今天的谈话记得不要和第三个人泄露。”

徐颂声点点头,起身离开。回到办公位上,她打开抽屉拿出自己昨天分尸的部分资料,和文件夹还有自己的平板叠在一起,神色平静到就像每天去上班的表情一样,走向了档案室。

而在她上司的办公室里,刚刚还坐在主位上的上司,一瞬间弹了起来,神色惶恐看向身后——那堵墙壁向两边沉入,露出后面暗室里手持权杖的教皇与他的心腹。

上司低下头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教皇垂眸沉思。

半晌,他摆了摆手,上司会意,快步离开将办公室留给他们。

上司离开之后,办公室里顿时只剩下教皇和心腹二人,显得空间都宽大了许多。

教皇走到主位上坐下,神色严肃:“你觉得这个孩子的话可信吗?”

心腹回答:“至少我们没有发现问题。”

教皇:“周澄午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心腹垂眼,道:“他的立场不够坚定,也并没有要拥护您的意思……我们不能再留着这个定时炸弹了。”

徐颂声抱着资料到了档案室,找出自己昨晚藏在档案室各处的资料,将它们拼合在一起后,开始阅读。

这些资料与其说是研究报告书,倒不如说说研究日记。

很多地方的记录措辞并不严谨,非常的口语化。考虑到李鸿笙当时在研究所的地位,她是不需要向任何人递交研究报告的——所以这份资料应当是李鸿笙随手写的实验日记。

教廷明面上宣布已经烧毁了李鸿笙的所有实验资料,背地里却在密码箱里藏着这样一份实验日记。

徐颂声微微挑眉,感到有点意思。

教廷做信息素研究也不是最近十几年才开始的事情。准确的说,远在教廷还没成立研究所之前,内部就已经有专门的队伍在研究信息素了——历史上第一支拥护教皇的教堂骑士,正是教廷研究信息素催化的产物。

随着教廷在帝国的位置水涨船高,正式成为国教之后,更是堂而皇之的将信息素试验摆到了明面上,并披上了‘信息素研究所’的外衣,对外宣称这是造福大众的正向研究。

实际上教廷的信息素研究所,和芙洛拉背地里进行的人体信息素试验没有什么区别;为数不多的区别就在于,教廷远比芙洛拉教派更有钱,在进行信息素研究的同时,还有多余的钱财和精力来投入确实可以造福大众的一些正常向的信息素研究。

这些都是徐颂声最近调查到的。

在和周澄午交往之前,徐颂声并不喜欢和教廷打交道。毕竟她是打算悄无声息离开帝国去外面生活的人,若是和教廷牵扯太多,则会影响到她的移居计划。

李鸿笙的研究日记里提到她和手下的研究员们提出了一个‘信息素进化构想’。

她们认为信息素固然和遗传有一定的关系,但追根溯源,大家的祖先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也就是说高等级alpha和低等级alpha以及普通的beta——这三者的信息素基因中,必定也有重合的部分。

只要研究明白重合的这部分,将其注射入分化期的alpha与omega腺体之中,就可以让这两者也拥有beta的稳定性,同时又兼顾alpha的强悍,omega的敏锐。

这项构想立刻成立了专门的研究组,编号为9号实验室。

看着这个数字编号,徐颂声沉默片刻。她记得徐夏静在教廷内实习即将转正的事情,申请转正的岗位就是研究所9号。

徐夏静当时实习的地方,就是为这个构想而成立的研究小组吗?

心底埋下了这样的疑惑,徐颂声继续往下翻资料。

后面都是实验资料记录,因为记载得很详细,再加上徐颂声这段时间看的实验数据实在太多,前后推敲,居然能大概看懂这些数据的意思。

最开始投入使用的实验体效果都相当的不理想,跨第二性别的基因注射都让那些实验体们出现了强烈的排异反应,最终得到了千奇百怪的死状。

后面有段时间他们把实验对象从人换成了小白鼠,没有第二性别的小白鼠却能对各种基因注射适应良好,并出现了正向的反应。

李鸿笙由此得出结论,第二性别特征已经稳固的成年人无法进行信息素基因注射——从这边往后,实验体对象年纪一再降低,9号研究所不得不开始和隔壁信息素催化试验研究所的人抢实验体。

虽然9号研究所是李鸿笙一手创立,李鸿笙又是研究所内毫无疑问的一把手。

但偏偏信息素研究所是特殊的。

信息素研究所虽然挂牌在研究所内,但其直接上司却是当时的教皇。他们所催化出来的高等级的alpha,是要直接送到骑士部去,作为教皇未来的爪牙精心培养的。

这么重要的地方,教皇自然不可能让权给李鸿笙。

所以在抢实验体这件事情上,9号研究所频频失利。如果不是因为李鸿笙在研究所颇有实权,9号研究所估计连抢的资格都没有。

中间大部分都是研究过程,对于非专业出身的徐颂声而言,很难理解,而且枯燥。她一目十行快速的翻过去,翻到其中一页时停下。

李鸿笙的实验日记里,有同步记录实验体的数据变化;每个实验体她都标注了来历和编号——能进研究所当实验体的孩子,也不可能有名字这种东西。

其中一个5号实验体,旁边标注了一行小字:【信息素研究所过度催化产物】。

徐颂声立刻就想到了周澄午——旁边标注的时间,也和周澄午的年纪对得上。她阅读的速度慢了下来。

周澄午曾经说过他是在李鸿笙这边的研究所里,得到了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抑制基因;而周澄午身体里的抑制基因来自于自己。

徐颂声很确定自己从小到大没有参与过任何基因捐献血液捐献之类的活动,更没有来过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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