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你那位私定终身的神秘男友能高高在上的在幕后戏弄我一局,看来身份不容小视,他知道你可怜汐的身上做到了极致。
病房里的气氛随着这
一声声地问话,瞬间给凝滞了下来。
路汐始终不言不语。
在江望岑眼里,她被送到江家寄宿后,像是没人要的可怜虫,也像是与江微一起被移植在后花园的并蒂花,红花柔软,白花藏刺却被命运安排紧紧缠绕着生长在一深深扎进彼此的身体里汲取活下去的养分 到底谁寄生
是谁大片大片的绽放满园
是谁又悄无声息地枯葬死去了
在这世界上,无人关注。
而如今眼前活着的人是路汐,她又怎么能生机勃勃的活着?
江望岑端详她的表情细微变化,又问一句:“他知道你只是长着一张很会爱人的脸,实则为了逃离那个地方,狠心起来,什么都可以抛弃吗?”路汐纹丝不动地坐着半响,指尖握着剩余一半的橘子,已然掐了进去:“我有心跟你和解,你非得跟我谈恨,江望....那些书信想必你也是当自己妹妹的遗物去看,那也应该从里面窥见到我是什么性格。”她随父亲路潇的基因,有睚眦必报这四个字。
话音落地。
下一秒路汐也跟他论一论旧事:zusu.org 茄子小说网
“我第一次见到江微,那时她自刎未果后,覆盖在脖子上的疤痕却迟迟无法自愈,你在信里追根究底过原因吗?我告诉你,是因为每次结痂时,江微就会把它重新撕裂得血肉模糊,她意图用这种方式去叛逆一场,哪怕效果甚微....“你让她在江家慢慢长大,有教过她要懂得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吗?
“你江望岑只会觉得,这是一道疤而已。”
一道疤而已。
江微想割断的,何止是自己的脖子,是和江家血缘上的羁绊。
江望岑没有躲闪路汐的质问,却同时沉默下来。
过许久。
“江微的书信你不愿交出来,我总不能跟你打官司不是?”路汐抬手将橘子搁在床头柜上,动作间挡住了一部分雪亮的光线,恰好江望岑那双眼像是被挡住了光,有什么压抑情绪在里头,而她顿了几秒,语气柔柔说:
“那就藏好了啊,别把书房弄得跟旅游景点一样,随便是个人都能进去免费观看。
离开病房。
路汐迎面和航班延误,姗姗来迟一步的宿嫣撞个正着,她的脸色比灯光更白,完全忽视对方看到自己不可思议的眼神,踩着细高跟直接往电梯方向走去。落在身后的宿嫣瞄了路汐一眼,又一眼,又是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有些冷地瞪向了佟阳。佟阳神经骤然紧绷起来,正苦恼该怎么解释。
不过很快有两名医生被惊动,急匆匆跑来说观察到病房里的江望岑状况不对。
宿嫣心头疑云顿消,气道:
“路汐一来探病,他就情绪激动到要被抬进手术台抢救,我算什么?恨比爱好使是吧,我就不配他恨一恨?”电梯直达一楼。
路汐畅通无阻地从医院出来,她没有拦出租车回酒店,而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一样朝前走,两侧绿树环绕,高档奢侈的店铺在夜幕下林立着,见前方有个女网红在路中间举着手机直播,她脚步微顿,转而进了一旁的小酒馆。路汐想安静独处一会,恰好酒馆内的生意冷清,连音乐都是淡淡的,她走到前台点了杯招牌酒。
“什么是明天?”问酒的名字
右臂纹着繁花刺青的老板看了眼她:“伏特加混着朗姆、龙舌兰、琴酒和蓝柑青柠,这杯酒名为明天。都是烈酒。
过往渡不掉的因果,在喝完这刻,明天即是新生
路汐低垂眼眸看得出神,过半响,点了这杯。
她没坐在吧台,而是挑了正对着街道的窗口高脚凳上,隔着像是雾似的光影,她看不清外面人来人往身影,只是沉默着将酒轻轻慢慢地饮尽,让掺着酸汁的烈酒一点一滴爱延入喉咙,夜间十点,路汐品着酒香,却忆起了寄人篱下的过往。
那时的她和江微在江家别墅里有很多秘密基地,两人经常会给彼此制造惊喜,有时她翻开书本的某一页,会发现里面夹着江微在后花园捡到了一片这个盛夏颜色最好看的菩提叶。有时江微无意间掀开枕头,会发现好多五颜六色的小糖果。
她们把像牢笼一样的江家别墅,变成了童话故事里的礼物盒。
很平常的一天下午,路汐从卧室床底下找到了条蓝色梦幻的公主裙,她坐在地板上发呆,万分珍重地捧着,这时藏在窗帘处的江微晃出身影,靠近的脚步和声音都轻轻的:“对不起汐汐,我妈妈不该听保姆的告状,剪坏你给学校艺术老师做画像模特才攒够钱买来的新裙子。路汐小脸儿微白:“我没有脱光衣服。
艺术老师只是让她当个漂亮安静的小花瓶,站在洁白的圆形台上三个小时。
这样她就可以赚到一笔小小的报酬
而这事被保姆同校的女儿给撞见了,于是就有了她背着书包刚回来,迎面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是没妈教又爸管的坏孩子,在外做了伤风败俗的事,然后还将她藏在书包里的裙子强行翻了出来剪掉那幕。
父亲欠着江家天大的债务,路汐只能忍,端着一贯以来的倔强漠视着江微亲生母亲声嘶力竭的羞辱。“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只是想穿漂亮的裙子,等周六回到宜林岛了去见你喜欢的男生。”江微吃过路汐如今身上遭遇的这种苦头,知道去反抗是无效的,只会换来更猛烈的欺凌。她们都还太小了。
妈妈随便一句强制指令,就能让她们不得自由。
江微表情很空,静静地抱着路汐:“汐汐,为什么我们还不长大?我想去纽约找哥哥,我不想当这个妈妈的小.....“哥哥的妈妈才是我想要的妈妈,可是她恨我,她知道我是爸爸的私生女后,就恨上了我。”
路汐轻柔地为她擦拭了眼泪
“你是江微,可以不是谁的私人物品。
“可这个妈妈把我当成了手上的一张筹码。”江微声音透着许些困惑:“她为了嫁进江家生下了我,却嫌我不如哥哥天资聪颖,恨我将来继承不了爸爸的财产,可她身体又怀不上新的小孩了,只能将满腔不甘的怒火都发泄在我身上,我要是死掉了,她好像又很怕。”路汐眼眸视线落在江微缠绕着白绷带的细脖上,感到有些难过:“微微,答应我,你要懂得爱护好自己的身体,我们要一起努力的活着,活下去。”江微对她露出了不明显的笑,添了丝生气:“我很久都没有弄伤自己啦,跟你说小秘密,昨晚保姆又像电影里的魔鬼一样,从门锁孔洞里偷窥着我洗澡,我听你的话,只是去冰箱里偷了点儿番茄酱抹在脖子上吓她。”路汐也被这个保姆偷窥过,甚至带着江微去找江树明揭发过。
而江树明在百忙之中,还要抽一两分钟听到这些,身形站在楼梯上太过高大,面孔严肃说:
“保姆早就跟我尽责汇报过,你们一个文文弱弱爱到处磕伤自己,一个......”
他冷漠的话顿住,却扫向路汐这张漂亮的脸蛋,话没说完,却明明白白地透露了出来
保姆说从海鸟接到家中借住的这小姑娘不一般,瞧着学习好又会跳芭蕾,私下却什么都来,她书包里藏着烟和拆过的避孕套,每到周五晚上厨房就会丢失点食物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姑娘要回岛上了,想
家拿点东西救济自己债台高筑的父亲
后来后来的某一天。
保姆又跑到江树明面前说,路汐昨晚从岛上回来,悄悄避开监控的死角找了个阁楼里的柜子,将书包里一张信封藏了进去。她给翻出来拆开看到,里面是钱。
路汐孤身一人被送到江家寄宿念书,路谦已经没有能力给她提供生活费了,她身上怎么可能有钱?肯定是在家中偷了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卖掉换钱了!回忆戛然而止,
路汐眼眸望着窗口自己的脸,这张脸好似也在看她。
时隔了七八年,她当初离开直林岛之后,就没在踏足这座鸟和白城的地界,都快忘记在江家寄宿时被保姆无处不在监视着的噩梦阴影。她在江家效力多年,是江微母亲的心腹,说话也会被轻信三分。
保姆已经是惯犯了。
路汐比逆来顺受的江微有反骨,她不能忍受站在浴室里洗澡时,被一个穿着朴素的保姆趴在门上偷窥。在厨房里拿了瓶快过期的牛奶喝,就被暗暗讽刺偷东西。以及藏在柜子里信封的钱,是容伽礼发现她口袋里永远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纸币后,为了维护她过高的自尊心,变着法子哄她收下的零花钱。而意料中的坏结果还是发生了。
保姆发现了她新的秘密基地,还言之凿凿说她偷东西,却拿不出证据。
江树明看似大度不往下追查,实则是默认了她的罪名。
路汐知道,她不是平白无故能寄宿在像城堡一样的江家别墅,每一件事的背后都有代价。
可她承受的代价。
不该是被保姆这样肆意践踏着尊严。
当晚路汐怀里端着容伽礼给的零花钱,到沿路边的商铺里购买了一捅油漆,在保姆洗过澡,刚从浴室出来时,全部一滴不剩地泼到了她身上。路汐站在楼梯上,冷眼看着肌肤都浸透着刺激气味的保姆说:油漆为粘稠油性的颜料,在未干的情况下是可以燃烧的。她会多购买一个打火机。
再有下次。
路汐放下摇晃着冰块的酒杯,从长桌上抽了张纸巾将指尖的透明水痕一点点擦拭去,就像是擦拭去七年之前,遗留在指尖的乳白色油漆。十分钟后。
她起身结账,安静地离开了这家小酒馆。
面对晚宴上的衣香爱影。
容伽礼兴致不是很高。而斜对面坐着隆策资本董事长的爱女,一身深蓝色的晚礼服精心打扮过,对满室的英年才俊都不感兴趣,目光倒是
他没像一些上位者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只带男秘书,还生了张拒绝开荤的性冷淡脸。
偏偏这脸,教人近距离看了就惦记着。
酒后三巡,趁着大家聊到热络,有人将话题扯到了联姻上。
虽然无人敢打趣容伽礼,却可以打趣隆策资本董事长的爱女:“你爸爸有没有透露,想把你往哪家嫁?”陈斯依笑得稚气又天真:“还没有呢,要不各位伯伯帮我做媒,挑个长得最好的,我喜欢看脸去。”要长得好的。
大家都将目光往容伽礼身上去。
见他神色冷淡。
有人打圆场:“这种事很看缘分,还得看双方意愿,不能让
姑娘一厢情愿主动......”
说着,就搬出了个纽约这
又叫宿氏集团的千金穷追不舍地惦记着,最终就算迫于现实联了
姻,也跟怨偶似的处着。
那人说:“只知是个女明星,不知姓名。
陈斯依好奇问:“那白月光是谁啊?”
容伽礼几乎没动筷,眼神漠视着这一切。
直到晚宴结束,他离场,陈斯依都在小声地跟父亲埋怨:“我这身高定裙不好看吗?为什么容伽礼今晚的目光都不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秒?”隆策资本董事长半拖着不甘心的爱女也离开宴会,半哄着:“好看,蓝得漂亮。
容伽礼在凌晨之前回到了酒店,房间还是免服务状态,却清清冷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秘书在门外说:“路小姐单独出去了,保镖没跟的太近,但是看到她去了趟医院。”
容伽礼始终没说什么话,转而走进浴室,将袖扣摘下,两指不轻不重地放在了大理石质地的洗手台上。刚洗完,路汐就从外头回来了。
她借着玻璃窗投进的浅淡月色,看到落在客厅沙发的西装外套就知道容伽礼从晚宴归来了。
恰好他也推门出来,随随便便披着浴袍,没吹过的头发半湿,衬得眉目漆黑。
路汐眼眸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将手指拎了一路的夜宵袋子递给他,仿佛手腕酸了一般,轻柔的说着:“我猜你在晚宴上没什么胃口,特意买了点吃的回来。容伽礼接过袋子,同时握住她的手
被触及的肌肤发着烫,路汐下意识朝他胸膛前靠近许些,近在咫尺的这个姿势,似乎很适合接吻。
逐渐安静的空气中,他低头,突然闻到了一丝橘子和酒精的味道,很微弱:“喝酒了?”
真是要命!
路汐连带胸口的心脏猛地跳了下,继而对他露出很干净的笑:“喝了一杯,路过一家小酒馆看着很有意思,就进去坐了会,不消费也不好是不是?”容伽礼冰冷的长指握紧她腕间没放,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
过了片刻,路汐自动切换了个语气,透着撒娇的意味:“是我这只手点的酒,它是好手,你要是生气啦,就轻轻打它一下?”容伽礼声线很淡:“我好言好语伺候着你,你都要借酒消愁,哪里敢打你一下。”
路汐觉得他情绪不对劲,恐怕此刻说什么都会被挑刺,想了想,决定不接这话,打算过个一个小时左右等容伽礼恢复正常情绪,再来说话也不迟。于是她也没撒娇了,一本正经地讲道理说:“我一回来就拿笑脸对你,哪里像是需要借酒消愁的样子?好了,外面逛了一圈好热,先让我去洗个澡吧,你吃点东西。尾音落地,又等了两秒,路汐慢慢地将细手腕收了回来。
是容伽礼先松了力度。
她怕路边摊会吃坏金尊玉贵的容伽礼,还寻了个高档餐厅打包夜宵,除了凉掉口感尚佳外,其余的卖相还行。路汐看他走到餐桌前落座,才去洗澡。随即路汐又算着时间,先将指尖残留的气味都来来回回洗干净,可她终究没闻到,也不知容伽礼嗅觉竟然这么敏感,跟他性格似的。洗完出来,路汐甚至带着一点笑容,主动慢吞吞地走到餐桌那边
期间容伽礼接一通电话,并没有避讳她的存在,离得近,听着貌似是晚宴上一位娇娇小姐打来的,说是上个月在拍卖会上有幸拍到了他著名艺术家母亲的作品,不知能不能跟他约个时间探讨下。容伽礼还未言什么。
路汐就伸手拉开椅子,丝毫不掩饰椅子重重拖地的尖锐声响,她动静一闹,倒是打断了容伽礼的话似的,见他掀起眼皮望来,也不露胆怯地回视过去。容伽礼看了她几秒,语调平静跟电话里的小姐约了明天中午。
具体的地点,会让秘书告知。
陈斯依欣喜若狂,没想到缠着父亲要到了容伽礼的号码后,居然真的能把他约出来一起吃饭!
谁说女孩子不能一厢情愿主动的?
她霎时间竟有点感同身受到了宿氏集团的千金对联姻对象的执着,不主动,怎知晓能不能结下因果呢?没等她含羞多说几句,电话就被挂断了。
容伽礼应下后,便把关掉的手机放在餐桌上
而路汐眼眸情绪淡淡的,一直淡淡的盯着他那部手机,但脸上又没有争风吃醋的表情,只是开口说:“原来拍下你母亲的作品,就能获得一张跟你二人世界的入场券?”容伽礼语调放松,像是寻常的闲聊:“路小姐也要效仿吗?”
“我哪有大笔闲置的资金这样挥霍无度?”路汐眉心微蹙着,想继续说什么又欲言又止了回去,最终停顿好久,声音有些闷地问一句:“她叫什么?”容伽礼没那闲情关注隆策资本董事长的爱女名字,不过见路汐问,他沉思片刻,漫不经心似的
好古怪的名字。路汐愣了下,转念又想可能是顶级豪门讲完风水这一套,按照生辰八字取的,思及此,没继续困感下去,端起旁边的水喝了口。兑道:“姓陈,陈丝丝。
入喉透着酸意,比酒馆那杯命名为明天的招牌烈酒还酸一万倍。
她没忍住,放下杯子随口问:“你明天真要去见陈丝丝?
“能有假?”容伽礼姿态变得慵懒地靠在椅背,视线落在她经得起细细端详的脸蛋上,没错过任何表情变化:“我不像是某人,想去见谁都要偷偷摸摸去。”这话暗示性太强,硬是让路汐心头一颤,抿唇不敢接这话。
容伽礼看着了她片刻:“两句都说不得,路小姐这脾气越来越难伺候了。
路汐漆黑眼眸被灯光晃着,跟有泪在晃一样。
她本人却不自知,忍不住又去微蹙着眉心道:“我不是去探病江望岑,是有点私事跟他谈,没谈妥而已,不想跟你提前说,怕你会误会。”有点私事一一这四个字精准戳在容伽礼的敏感神经上,他神色过度温和,却笑了笑:“你整日形影不离守着我,不就是担惊受怕我亲自去找他麻烦,我还用误会?”容伽礼被她日日夜夜盯紧一向让外界难以捉摸的神秘行踪,但是他又何须亲自动手,派个周境川远赴纽约,将江望岑逼到荒岛,切身体验一场那些为路汐量身定制的电影剧本经历...不弄死江望岑,死了是便宜了他这条命。
两人都没继续说话,彼此面对面坐着的身影被餐厅雪白灯光拢着,显得有些过分清冷。
路汐这下表情就没有先前温柔了,先起身,不肯服软似的,手指握着椅子松了又紧,
最后把脸转向落地窗的方向,也不看他:
“想必你今晚为那位陈丝丝小姐守身如玉也不是问题的,毕竟晚上跟我同
容伽礼还坐在椅子上,隔着冰冷的餐桌,紧盯着路汐的背影直直往卧室走。
当着他面。
把房门一甩,发出很重的声响。
过两三秒,她又开了门,随之将那张双人床上
属于他的枕头扔了出来。
这次关上。
就再也没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