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章将那日在青楼与阿娆相遇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避重就轻地模糊了在马车上做过的事情。
沈绪用十分不理解的目光看着他，还是划到了重点，“所以，你大半夜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做什么？”
柳章脸色一红，岔开话题道：“咱们不是在说杀人动机么？”
“你一个大男人大半夜躲在马车里，该不是什么变态吧！嘶——阿娆还受了伤，你不会趁人之危了吧！”
“谁趁人之危了！”他的声音拔高了不少，原本沉稳的语气变得慌乱了起来，脸也红到了耳根上。
他强调道：“我们不是在说杀人动机么！叶青山那日重伤了姜娆，害她养了大半年都没好，我那是心疼她，替她报仇呢。”
“好吧，勉强认可你的动机。”
沈绪抬脚，往柳章的大腿外侧踢了一脚，“下次再敢突然插我刀子，腿给你打断。”
柳章猝不及防啊呀了一下，吃痛地从椅子上弹坐而起，咬牙道：“谁插你刀子了！沈绪，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专门搞偷袭！”
“怎么样，打的就是你。”沈绪威胁似的扬了扬拳头。
“你！哼，好男不跟女斗。”柳章一屁股重重坐回了椅子上。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两人竟异口同声道：“杀人动机！”
“嗯？”沈绪一副你先说的模样。
“如果按沈……叶大小姐的说法，徐婉蓉买凶杀人是因为觊觎江少主的美貌，要先杀了江少主的原配妻子。”
“可是四年前我并不认识江少主，更不可能去到皓月国。如果她知晓未来，提前派人杀我，怎么就反而把我送到了江少主身边？”
“这难道是因果，就像你和叶小姐莫名其妙互换了身体，促成了不同的因果。
不过这个青楼小倌我调查过，十岁因为家人参与官银劫案一并获罪入了贱籍，家人被处决后，他就卖身进了万香楼，成为了里面的小倌。
焰阳国相对保守，他的生意并不好。”
沈绪一脸迷茫，猜测道：“难道你的小青梅，嫌他伺候得不周到？”
“得有多不周到，才会连刺二十一刀。”
“嘶——凶残，接下来我得小心提防着她。”
柳章低头深思，忽而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沈绪，“如果徐婉蓉杀你和杀小倌都是为了江少主，那江少主这个取向……”
沈绪发出了一声惊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靠！”
“郡主别激动，杀人动机不明的，还有一人。”
“林郡主的爹，其实很好理解。杀了林城主，再迎娶他的独女，那西岭城就是被牵着鼻子走的。
可惜慕容曜的算盘打漏了，阿雪在很久以前就是我的好友了，我们经常互通书信，她也会来永安城看我。
傅奕平时看着禁欲高冷的样子，没想到还有看到美女走不动道的时候。”
柳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们互换了身体后，大哥觉得亏欠了你，于是经常回京城嘘寒问暖，这才有了与林郡主邂逅的机缘。
否则，林郡主大概率也是要嫁给慕容曜的。”
沈绪不服道：“为什么不能是嫁给我堰哥。”
“因为徐婉蓉先前被提了太子妃。”柳章提醒道：“再加上美貌的作用，如果不是大哥，永安城相貌俊秀的，有几个能与皇子争。”
“哦——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不是在谈正事吗，为什么突然聊起了八卦？”
“我们不是一直在谈正事么，怎么样，我的情报，对你有没有帮助？”
沈绪嘴角微微上扬，点头道：“嗯，大有帮助。”
“那你还打算毁坝堵河，水淹三军么？”
“你不希望我这么做，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我这么做。”
柳章浅叹，“郡主聪明绝顶，没人能阻止你的计划。”
“可是你已经说服了我，用更好的方法。”沈绪提笔，将整个南关城附近的地图轻扫而过，涂上了一层墨迹。
她将笔尖上移，在空白处，落墨画了一个点，正楷字清晰端正：永安城。
柳章垂眸看着那字迹端正的永安城，“原来如此，其一其二都是障眼法，目的是让所有人把目光移到南关和栖云二城。
我说怎么觉得奇怪，你让颜泽扮成说书人，天天在市集讲亭南侯与云国的乙巳战争，不怕我爹发现你们的战术是打算堵河毁坝，用水计阻攻大军么？
原来是在故意提醒我爹，南境即便战至最后一卒，依旧有与焰阳大军同归于尽的手段。
而郡主真正的目的，是斩首永安城。”
“我成了羽林卫世家叶家的大小姐，就是这场战争，最大的变数。如果这个身份不加以利用，那不是太浪费了么？”
“两军交战正酣，皇帝死了，会怎么样？”
“柳大人问我这个问题......当然是胆大称帝，胆小称臣，可帝本就是帝，臣一直是臣。”
柳章蹙眉，谨慎道：“会天下大乱。”
沈绪目光灼灼地提醒他，“堰哥是太子，他姓慕容。”
“你不打算扶你哥哥称帝吗！”
“你不也在犹豫么？”
柳章垂眸，说出了他的想法，“大哥其实更适合治理江山。”
“江山不是任何一个个体凭一己之力能够治理好的，你知道《盗宝记》中，唯一没有偷到宝物的是谁吗？”
“嗯？”
“我舅舅千面狐狸。”
柳章略显诧异，千面狐狸的身份，他通过云暖阁与傅家的故事，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可是北海国随处可见都是千面狐狸的雕像和庙宇，北海国甚至有盛大的节日祭祀他，他怎么可能没有得到民心？”
“祭祀与神明，不过是当权者玩弄愚民的把戏。若通天大圣未得民心，他又岂能稳坐皇位二十余载？
得宝座者，得民心。得民心者，亦得宝座，《盗宝记》最终的赢家，是通天大圣。
我舅舅只是那场闹剧中，一无所获的小丑。
而通天大圣之所以能稳坐皇位，除了上任帝王昏庸残暴之外。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姓百里。
只要焰阳国的民心对慕容氏还保有着信任与期望，除非姓慕容的死光了，否则任何人称帝。
都是师出无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反贼。
可凝聚民心者，未必要亲力天下。
裴知远如是，你爹如是，我哥亦如是。”
柳章会意地点点头，“与郡主一番交谈，柳某豁然开朗。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