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宁被她打量得有些不自然,说道:“不打紧,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福顺公主却仍旧默默垂泪,哭得雨落梨花。
苏承宁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只得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在矮榻的一侧坐了下来。“莫要哭了,眼睛都肿了。”
福顺公主抽泣了好一会儿,这才哑着嗓子说道:“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
“咱们夫妻一体,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就那么沉睡下去。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岂不是太过见外?”苏承宁认真的思索了一番,这般说道。
福顺公主心里始终过意不去,摇着头说道:“若非为了我,也不至于受这样的折磨……”
是她太天真了!
她原本以为西戎王只是让她留在北冥替他打探消息,却不料他打的却是苏家的主意!在推脱几次之后,那人竟拿父王的命相要挟。父王为了让她不受制于人,趁人不备之时了结了余生。却不料,西戎王如此歹毒,竟在他们父女俩的体内种下了子母蛊。
父王一死,她体内的蛊虫便开始不受控制,以致于害得苏承宁不得不千里迢迢前往大宛寻药。
她心中有愧啊!
看着妻子哭得不能自已,苏承宁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都过去了,别再想了!以后,再也没人能够威胁到你,这一切都值了!”
“可是你的伤……”
“皇后娘娘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她说没事,那就真的没事!”
福顺公主这才稍稍安心。
苏承宁安抚了她几句,问起了她在西戎王庭那段日子。
若是之前,福顺公主肯定是不肯说的。不过,如今危机解除,献王也已不在,她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不死心!”苏承宁得知西戎王的阴谋,气得捏紧了拳头。
福顺公主自知不该瞒下这些事,羞愧的就要下跪请罪。
苏承宁却握住她的胳膊,说道:“此事与你何干,无需自责!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他不蠢,还分得清孰是孰非。
福顺公主是个心善的,她从未有过害人的心思!这些年来,为了苏家的安宁,她甚至在佛堂里一待就是好些年,且没有过怨念。
这样的她,叫他如何不信任,如何不心疼!
夫妻俩把话说开,阻碍两人的最后一层隔膜被清除,两人的感情又更近一步。当天傍晚,苏承宁便叫人收拾东西,搬回了内院。
福顺公主亦除去了一身素净的衣裳,罕见的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裙衫,整个人瞬间就变得明艳起来。
关氏瞧着这夫妻俩的变化,由衷的替他们感到高兴。
原先伺候福顺公主的那几个西戎奴婢被清理出府后,西厢顿时空了不少。关氏便寻了个妥帖的牙婆,挑了几个老实本分的进府送了过去。
对此,福顺公主感激不尽。
国公府头顶上的阴霾散去,府里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
又过了两个月,福顺公主那边儿便传出了喜讯。十月怀胎之后,诞下了一个七斤二两的女婴,可是把府中上下给乐坏了。
苏承宁成婚三年,膝下却空空如也,这已经快要成为国公爷的一块心病了。所以,尽管福顺公主生的是女娃,国公爷也是高兴万分。
况且,国公府与旁的府邸不同,物以稀为贵,女孩儿反倒更金贵一些。
起初,福顺公主心里还挺忐忑的,生怕家里人不喜。却没料到,向来严肃的公公竟抱着襁褓不放手,并亲自给孩子取了名字,叫沅姐儿。
沅姐儿是小一辈儿里最小的孩子,可谓是千娇百宠,就连苏承安的两个儿子都成天爱围着这小丫头打转!
关氏为此眼红不已。
她也想要生个女娃儿!
兴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又一年后,关氏如愿以偿的生下了一个女婴,取名澜姐儿。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苏瑾玥借了苏承宁身上的毒,这便意味着,安容的技艺在她之下。
安容有些不服气!
他竟然输给了一个女人,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更加让安容想不通的是,苏瑾玥是从何处习得这一身好本领的?!他可是专门打听过关于这位皇后娘娘!
据说,她打生下来就不得宠,且因为八字不详,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尼姑庵里自生自灭。这样一个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会如此好命?
他不知道的是,苏瑾玥是重生回来的,小小的躯体里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前世,她被晋王冷落,困于后宅的偏僻院落时,便爱钻研医书。重活一世,学起来就更简单了!
在同龄的孩子还躲在娘亲的怀里撒娇时,她就在读书识字。因为性子沉稳,又比寻常人聪慧,她学什么都快。
一心师太正是瞧中了她这一点,才将她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将一身的本事全都交给了她。不仅如此,她还云游四海,帮苏瑾玥这个爱徒搜集了不少的医书供她参考。再加上时常给村民们治病,长年累月下来积攒了不少的经验,故而面对疑难杂症,苏瑾玥才能从容不迫。
她潜心研究了两辈子的东西,当然要比安容更加厉害!
若安容知道这里头的缘故,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第816章 冥顽不宁
裕安公主病了。
据说,是被驸马爷给气的。
苏承寒容忍了她五年,以为她能想明白一些事情。可惜,还是他期望过高。裕安公主明面儿上表现的温柔贤惠,可私下做的那些事情却让他十分糟心。
比如,她动不动发脾气,经常把泠姐儿吓哭。
再比如,她嘴上说着不介意,却又暗自处罚他跟前伺候的下人。那伺候的丫鬟,还是她亲自送过去的!
苏承寒并没有收用那丫鬟,只是让她在书房里做些杂事。便是如此,裕安公主还三天两头的找那丫鬟的麻烦。
早知如此,他便坚持不收了!
裕安公主疑神疑鬼也就罢了,不知何时起,竟还被人撺掇得起了攀比的心思。一会儿抱怨着国公爷不肯提携三房,一会儿埋怨泠姐儿不会讨皇后娘娘的喜欢。
苏承寒心疼泠姐儿,好几回将她送到母亲江氏的院子里。可这样始终不是办法,裕安公主老实一段时日便又故态复萌。
看着泠姐儿胳膊上的青痕,苏承寒心寒不已。这还是那个连小动物受伤都要哭一场的妻子吗?她何时变成了如今这般不可理喻的样子!
苏承寒冷了心,便住到了外院书房,鲜少回后院了。
江氏从中周旋多次,可每每夫妻俩感情有所回温,裕安公主又会生生的将这份宁静给破坏殆尽,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终到了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日,苏承寒刚从衙门回来,便听说裕安公主又发了脾气,罚了一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将人打得半死。若不是江氏及时的劝阻,那丫鬟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苏家向来待人宽厚,便是下人犯了错,也不会轻易的要人命。
裕安公主原先连猫猫狗狗都舍不得伤害,如今却喊打喊杀的,可真是叫人不敢恭维。
苏承寒踏进院子时,裕安公主还在哭诉着江氏如何的不近人情,又说泠姐儿是个没良心的,生养了一场,居然向着外人。
苏承寒忍无可忍,上前呵斥道:“公主好大的威风!”
他一出声,裕安公主便忘了哭。
她幽怨的看着苏承寒,一度怀疑当初嫁错了人!以前的苏承寒,可是对她恭敬有加,从不敢说一句重话!
莫非是觉得她没了靠山,便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苏承寒在官场多年,如何看不出她的那点儿心思。“公主若是觉得住在这里委屈了,便选个日子搬回公主府去吧。”
这话,苏承寒以前也说过,但那都是客气话。
裕安公主下嫁时,说要同苏家人一起住的时候,他是真的很高兴。毕竟,他是家中唯一的儿子,父母年纪也越来越大,需要人照顾。
可如今,裕安公主整日的闹,阖府上下都跟着不安生。
他是真的心疼母亲,这才将这话说出口。
江氏虽是长辈,却碍于裕安公主的身份对她一味的容忍。他看在眼里,很是心疼。还有泠姐儿,她有什么错?!裕安公主一发火,就拿孩子出气,还骂她是个赔钱货!
他们都没有嫌弃泠姐儿,她这个亲生母亲倒是嫌弃上了!
这究竟是何道理!
苏承寒真是受够了!
裕安公主显然也被他这话给震惊到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你要赶我走?”裕安公主眼泪再一次泛滥。
可惜,这眼泪攻势,苏承寒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一回,他没有退让的打算。
“公主金枝玉叶,住在这三进的院子里的确是委屈了。”苏承寒冷着脸说道,又叫来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公主府那边已经派人打扫干净,去看看还要添置些什么,好叫你们主子住的安心。”
那嬷嬷是裕安公主的奶娘,颇得公主的器重。平日里仗着奶过公主,可是嚣张得很。就连在江氏面前,亦是一副趾高气昂的面孔,没有半分敬意。
裕安公主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她可是功不可没。
不过,她对江氏不敬,却不敢在苏承寒父子面前摆谱儿。毕竟,以裕安公主如今的处境,也就只能在后宅里横行霸道,真要是走出这苏府的大门,还真没几个人会正眼瞧她们。
“驸马爷,万万不可啊!”嬷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先服了软。
她不停地冲着裕安公主使眼色,想让她说几句软化先把苏承寒安抚住。公主在府里住的好好儿的,突然就要搬出去了,外人会如何看待?怕是又要在背后说三道四!
裕安公主本就处境艰难,再要是将苏家彻底得罪,以后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此时,裕安公主也顾不上哭了,上前拽住苏承寒的袖子,吸着鼻子问道:“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你要这般对我?”
“哪里做错了?”苏承寒苦笑了笑。
事到如今,她竟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身为公主,她的确是有任性的资格!可她既已经为人媳,为人母,就该收敛一些。
“是不是因为我责罚了那丫鬟?这个我可以解释的。是她没端好茶碗,烫到了我,我这才……”裕安公主急着替自己辩解。
嬷嬷也在一旁帮衬着,说那丫鬟如何对公主不敬。
苏承寒却是冷眼瞧着,并没有软化的迹象。“丫鬟做错了事,是该罚。”
听他这么一说,裕安公主顿时松了口气。正要继续往下说,就听苏承寒接着说道:“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坏了规矩,让公主纡尊降贵跟着我吃苦……”
苏承寒冲着裕安公主揖了一礼。
裕安公主瞧他这般,眼眶再一次变得湿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