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栋梁有分差

“混账?宫中怎会起火?!”

太傅府中,袁隗高居座上,怒吼气喘,三缕长髯摆荡不息。

“许是什么人手脚不干净,慌促间打翻了灯火,叔父莫要气坏了身子。”

桌案对面,袁基一边为老太傅倒茶,一边出言安抚。

“士纪……唉,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就里。你道今日是我袁家大日子,可旁人也不是傻的。京中那些老家伙虽不开声却个个盯紧,如果稍有差池,肉吃不到不说,反而第一个惹上一身腥。”

之前布置时淡定若仙,如今事情做下了,老太傅反而身陷燥郁。

没办法,年岁大了,从入夜那会儿身子就不舒坦,心慌气短,影响了心绪。

对面的袁基倒淡定的很。

“叔父放宽心,有本初在前,那些办事的又知道分寸,不会多说什么。最差事败,此事也与我袁家无关。”

被自己最信重的人安抚了几句,袁隗也觉舒坦了一些,将面前茶盏一饮而尽,闭目养神。

袁基则淡淡一笑,朝躲得远远的侍从大声吩咐。

“去把大门关了,太爷身体不适,这几日都不见客。”

那侍从也是机灵,一溜小跑儿过来,连连请罪,这才问起这位少爷吩咐了些什么。

袁基眼见那从人趴伏地上战战兢兢,满意地点点头,重复道:

“去把大门关了,有人来访就说太爷身体不适,这几日都不见客。”

那侍从连连称是,慌忙起身,倒退几步出了正厅,这才一路小跑朝大门去了。

将门房赶散,吩咐关了大门,见四下无人他这才摸出门房,来到后巷一处气窗下。

随手拾了个卵石用叶子包了丢出窗,不多时,一道暗哑诡异的声音便自那边响了起来:

“这段时间来访之人可都记下了?”

“都在这里。”那侍从探手入袖,取出一方帕子丢了出去。

“不错。”外面那人似乎很满意。

“你是个聪明人,那日有幸所见之人你该知是谁。好好干,三年之后,不用本官举荐,也有人给你封官。”

说完,窗外再次陷入寂静,只留园内那脚步都轻了三分的侍从逐渐远去。

……

另一边,太中大夫杨彪府上。

“老爷,宫中起火了。”

一个小童轻手轻脚来到桌案前,似是不敢打扰正在写字的老爷。

作为弘农杨氏的代表人物,杨彪就是此时洛阳城士人的另一杆大旗。

作为文臣,年近五十的他,此时正是年富力强。

只是前几年父亲新丧他也刚刚袭爵,虽未守孝,但期间也多少有些忙于私交、疏于政事。

以至于近些年来,弘农杨氏隐隐被那对家压了一头。

不过杨彪并不急。

袁隗那老家伙已然年迈昏聩,想要在临死之前更进一步,却步步昏招。

自己未来还有大把好时光,没必要去争这一时短长。

不过……

宫城起火并非小事,这清君侧无论清的是外戚还是宦官,都是足以名留青史的大功一件。

对如今的士林声望,也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这种事,不能稳坐钓鱼台,必须要有所表示,适时出击!

杨彪放下手中笔,看向那小童。

“去,叫家将带上部曲,朱雀门外等着。南三门一旦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报。”

那小童点头应是,疑惑问道:“老爷是要他们入宫救火吗?”

杨彪却又执起笔,不再看他。

“我没吩咐的,不要做。腿脚快些,有什么变故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是。”

那小童再不多问,躬身一礼,吩咐办事去了。

……

尚书卢植府中。

“我就知道何进那厮早晚惹出事端!”

“来人!取老夫兵器甲胄来!”

卢植此时虽已年过五旬,却仍声如洪钟气态昂扬,拍案而起时响动不小,惊的一众仆妇手忙脚乱、四下奔走。

他这边的动静闹的不小,自然也惊动了后宅,不一会儿便有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传来。

正是后宅夫人听了仆妇报信,过来查看。

“夫人可要拦我?”

卢植眉毛一横,早年间武人性子一发,谁也拦不住。

身为卢植发妻,自然也知他性子,只是笑笑接过一旁仆妇递来的衬甲,帮他穿戴披挂,搞的老尚书一口气顶住,发也不是收也不是。

“好啦。多大年纪,还这般火爆。朱府尹和皇甫将军那边可有消息来?”

卢植就坡下驴,声音也缓了三分,“我已差人去了,想来也是一样。”

说罢,将环甲绑带扯紧了些。

“你带人在家守着,若有人敢来滋扰就通通打杀了。”

说完,提着长枪出门。

“小心些。”

身后传来轻声嘱咐。

卢植却未停步,只是脚下更快,大步走到院中吩咐下属。

“将后院备的水车都拉出来,水桶也带上!”

“你们,去旁边几位大人府上,若有水车水龙等物也都借来!”

“府中青壮上过战场的都来集合,剩下的留下护院!”

“……”

这些年他和皇甫嵩、朱儁一样,为灵帝所忌赋闲在家,后来又不愿卷进朝中各派争夺,因此一直流于朝堂之外。

但如今朝中有大事,身为先帝老臣,却不能坐视不理。

救火、护驾都是必然,若是有那宵小……

无非就是学那何进,一枪捅了再说!

想到这,卢尚书倒有了几分当年战阵厮杀的感觉。

他虽文武双全,但真论起来,还是靠军功立身,家中仆人部曲自然都是久历战阵。

如今命令一下,个个行动有序,不长时间就备好车子马匹,大队开拔。

一行人马开出大院,踏着夜色朝那起了几处火头的皇宫开去。

……

这一夜,洛阳城在一片躁动不安中迎来了高挂中天的圆月。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皇宫已然如同一座坚固的鼠笼,生人难近,密不透风。

各门守卫在完成了他们各自“任务”后,早已完成了“换防”。

第一批老鼠已然圈了进去,第二批老鼠则瑟瑟不敢前,第三批老鼠在隔岸观火……

各处城门,戒备森严。

若想进去,也不是不行。

只是……

或许就要碰一碰这三月来京营练兵的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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