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父亲哮天的死,对于快刀野来说,并没有太深刻的感受。那么哥哥清风的死,恰恰相反。
清风虽然没有死在仇恨中,可是那临终的嘱托,和狼族的使命,压得快刀野常常不自觉地叹息,深深地叹息。
胸中仿佛积蓄着,太多太沉重的悲伤。
他只有伸长了脖子,昂起头颅,挺直腰杆,才感觉胸腔不会被挤爆。流出的焦躁和忧虑,才不会灼伤本来就千疮百孔的灵魂。
他的心一直在奔跑,背负着沉甸甸的渴望和责任,没有一丝停歇。
不论是他啃着肥鸡,爬上屋顶,还是默默地看着艾伦相对无言。
他的心从没有过轻松的感觉,从出生的那一刻起。
快刀野甚至认为,自己是为了仇恨而生的,父亲的,哥哥的,整个狼族的。现在又有了母亲和姐姐的仇恨,还有妹妹罗罗的生死未卜。
仇恨如吞没黄昏的夜色,密密层层地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而他被挤压得越来越小,碎为微尘。
黑暗吞没了他的生趣,他的自由,他的所有的一切的一切。
他有的时候,真心希望自己,并没来过这个尘世。亦或者是个孤儿,生下来就没有亲人,也没有族群和朋友。
与孤独相伴,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可是,他知道自己错了。
他拔掉心中所有的牵绊,终于看清楚,那颗单纯的心。zusu.org 茄子小说网
狼族头领的七窍玲珑心,不应该是这么干净透明的。
这种与生俱来的悲哀,快刀野是逃不掉了。
他真想对着山谷咆哮:
“我不要仇恨,只要自由……”
快刀野的眼泪,汹涌地流了满脸。
如果是为了自己,他早已放弃。
他可以随便找个山洞栖身,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看烟雨迷离,日光明照。自由地,心无旁骛地奔跑在山地沟壑,穿林打野。
但是,快刀野深深地明白,他的生命里谁都可以有,唯独没有他自己。
老蝙蝠看着悲伤的快刀野,长叹了口气。
作为嗜血族群的领袖,他何尝不明白快刀野的悲哀与无奈。
那些悲哀与无奈,又何尝没有侵蚀与冲撞过他的良知与信念。
对于本族群,他们看似那么神圣而凛然不可进犯。
可是,之于整个族群世代相继的传统和性情,他们显得那么藐小而无助。
而肆虐的贪婪与欲望,又有哪个类群可以杜绝和避免?包括人类。
凉爽的夜风,穿透岩洞的罅隙发出呜呜的响声,象是讨伐的呐喊,亦如送葬者的悲歌。
“不要悲伤了,”
艾伦轻轻地爱抚着快刀野光滑的皮毛,说:
“悲伤是没有止境的,活着的我们还得面对……我们还是先埋葬灰灰和你的弟妹们吧……”
“我能看看木撬上的遗体吗?”
老蝙蝠满面诚恳与真挚的悲伤,不容分说,欺身近前。
艾伦转过头,探询地目光,回望着快刀野。
快刀野默默地揭开,盖在木撬上的衬衫。灰灰和狼仔们的遗体,曝露开来。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裸晒,班驳的淤血已经凝涸成紫黑的痂。可是,他们的怀抱丝毫没有松懈。
“又是一幕狼族自相残杀的惨剧,”
老蝙蝠难过地摇着头,对艾伦和快刀野,说:
“她们的惨相,和当年那些岩洞里死去的狼族一样,内脏破损严重,而且,七窍玲珑心不见了。”
“什么?”
艾伦和快刀野几乎同时惊呼,冲过去,仔细察看。
果然,灰灰和狼仔们的内脏,爆裂着,惟独心窝的位置空荡荡的,是个紫黑的幽洞。
“孩子啊,她们一定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袭击。而且是被亲情残杀的,因此,七窍玲珑心被挖走了,”
老蝙蝠说着,难过地摇了摇头,
“七窍玲珑心可以记录下杀害自己的凶手的所有信息和被杀的过程。那次战争后,所有遗弃下来的七窍玲珑心和狼族的尸体,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不过,据进入过人类社会的蜚蠊们说,他们用狼心入药,那些尸体作为药引,被用过药的类群似狂若癫,神智昏乱,无法自控,结局相当悲惨。”
“他们用狼心培植的到底是什么药呢?”
艾伦和快刀野异口同声地问。
同时,他俩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陷入深深的沉思。
他们清晰地意识到,那重重的阴谋,如黑夜里邪恶诡谲的迷雾,潮湿而阴冷,层层裹裹地包围过来,放肆着窒息的绝望。
“罗罗,罗罗,”
快刀野突然急切地嗥叫起来,那是他最小,也最疼爱的妹妹,遗体里惟独缺少罗罗。
灰灰和狼王哮天的孩子们,是三公两母。
母亲和三匹稍嫌健壮的弟妹都被残害,最孱弱的罗罗,怎么会逃脱呢?
难道。凶手会是罗罗?
还是她已被掳走?那么凶手到底什么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