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千亩回到马面阎府,又见到了昔日的奶娘马婆婆。马婆婆得知阎千亩不想再回哮天汪府,连忙阻止她。
“那怎么行,那怎么行,你可是哮天汪府的大夫人啊……”
马婆婆挣扎着爬起来,
“我这就为你梳洗打扮,你快回去,快回去……”
“妈妈……”
阎千亩情急之下抓住了马婆婆的衣服,那衣服湿漉漉的,有的地方还淌着水,有的地方已经用体温暖得发潮。
“妈妈,你浑身都湿透了,还是换件衣服吧……”
阎千亩抓住马婆婆的手,扶她到床边坐下,
“我没事,我没事的……”
马婆婆局促地收起自己的衣摆,那衣摆已经磨出了洞洞。阎千亩再往下看,一双布鞋满是泥浆,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脚趾透过薄薄的布面,蜷缩在里面。
阎千亩一阵心酸。
想当年,阎府大夫人的陪嫁婢女,也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短短十年光景,阎府竟然没落至此。
“您别急,先歇歇……”
马婆婆安慰着阎千亩,又吩咐老伴儿。
“老头子,快……起火,千亩小宝贝要沐浴更衣,得送她回去,她可是哮天汪府的大夫人,怀了汪帅的骨血,是要继承家业的……”
马婆婆还在唠叨着,老马已经答应一声,急走出去。
“千亩小宝贝,听我一句劝,可不敢再任性,你如今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所以我才不能让我的孩子出生在这样的府里,马面阎府和哮天汪府都有重生之资,在这品字界是平等的……”
阎千亩说着,拿起了蜡烛,一分两半,再分两半,两只蜡烛变成了八只。她把每个烛台都点上了蜡烛。瞬间,屋子里灯火通明。
马婆婆看的心疼,又不敢说什么。不知为什么,心里反而有着久违的开心。
阎千亩打开衣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各个季节的衣服,从内衣到衬衣到中衣到外衣,齐全的,崭新的,还在反射着特制丝线的光泽。
她拿出了几件里里外外的套衫,颜色暗淡一些的,给马婆婆,又挑了几件颜色鲜艳的短衫和长裙,给自己。
“千亩小宝贝,这可使不得,这是……老奴不配穿啊……”
马婆婆极力推辞。
“妈妈,若是昔日的阎府,这样的衣服也就是你平常的穿戴吧?”
阎千亩把衣服塞在马婆婆的怀里,又死死按住,直到对方含泪点了点头。
她坐回到梳妆镜前,镜子里的阎千亩脸色通红,疲惫不堪。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仿似火烧一般。眼睛也睁不开,又累又困又饿。
“阎千亩……”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你要记住今天,记住这品字界对你的怠慢。”
阎千亩的心里是没有恨的,她不知道该恨谁。
她本来恨极了汪帅,可如今,他死了。她也怨过常叔,可是常叔……
阎千亩想起了常叔,不禁又想起了艾伦。那个拼了命救下她的少年,跨界行走艾伦。
她的心里一亮,也许他才是真正能帮助她的人,真正能帮助马面阎府的人,真正能帮助品字界重回盛世华庭的人。
她轻轻地摘下了凤冠,摆在那里,望过去,莫名的感觉陌生。她脱下霞帔,仔细地和凤冠放在一起。又把礼服也整整齐齐地叠起来,这些东西是该封存起来了。
“妈妈,这身礼服收拾干净,明天去当掉吧,就说是汪府大夫人的,现如今,大夫人已经死了,用不上了……”
“我的儿,这是你嫁进汪府的时候的礼服,也是汪帅给你的念想啊,可不敢……”
马婆婆急声道:“咱当不得啊,我们……”
“妈妈,听我的,汪府我并不想回去了,留着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阎千亩轻声细语地说,落在马婆婆的心上却如雷霆万钧。
“我的儿,你还记得老帅薨没时候的嘱托吗?你得回去啊,您生来就是公主的命,不能在这里委屈着啊……”
“生来?公主的命……”
阎千亩笑了,她本是阎府的大小姐,汪府的大夫人,在这品字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可是,又怎么样呢?十年囚禁般的日子,她只是帅府里的风光无限的,梦想振兴母府的行尸走肉。
阎千亩细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目清淡如画,发丝散乱,那眉心平滑细腻,曾经哮天印的印痕无影无踪了。
“终于过去了,都不重要了……”
她的心里愤愤不平,却难以抗拒。
老马走进来,把里间的沐浴桶注满了水。
阎千亩泡了热水澡,换了干爽的衣服,沉沉睡去。
这一夜安静的过去了,希望明天会安静的到来。
隔天的清晨,马婆婆早早醒来,把凤冠霞帔和阎千亩的礼服熨烫整齐,叠好,包在包袱里,交给老马。
“快去快回,大小姐说了,只是典当,不是卖,还是要赎回来的。”
老马急不可待地接过包袱,诺诺连声。
马婆婆不放心,又追到大门口,方嘱咐道:
“让掌柜的收藏好,大小姐回来阎府了,这好日子不会太远了,当这个只是解燃眉之急,终是要赎回来的,不会太久的,可不敢卖的……”
“知道了,老太婆,快回去吧,我去去就回……”
老马说着急急慌慌朝东西街去了。
转过府墙,老马停住了脚步,回过头,趴着墙角向回望。
马婆婆看着他消失在转角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去门里。
马面阎府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老马看的真真切切,立刻转了个方向,朝着南北街而去。
老马急急地走,心脏在胸膛里乱乱地跳,震得他头晕眼花。他停下脚步,捂着紧锣密鼓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又细细长长地吐出来。
“别怪我,老爷,我也是没法子,总得活命啊……”
老马朝着南山的方向自言自语,那是还未下葬的阎老帅停棺的地方。
他痛心疾首地捶了几下自己的头,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前去,脚步比先前更快了。
远远望去,牛头孔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了,影影绰绰的门廊,威严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