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夜色里,黑牛模糊的身影,从距离他不到两米的花岗石,后面慢慢地闪了出来。
阴恻恻地看着他笑,坚硬的前蹄,习惯性地磨砺着坚硬的山地,在虚黑的夜色里,爆出烁烁耀眼的火星儿……
“今晚的月色真美好……”
黑牛昂起头看了看青蓝色的夜空,
“如果能死在这样的月亮下面也不失为一个美丽的结局。是吗?”
昏暗中,艾伦沉默着,古井一样深邃的眼睛里,闪着警觉的光亮。谨慎地关注着黑牛的举动,随时准备应战那迅猛而残酷的攻击。
“你以为你有了魔骨之铃就能成为森林之王吗?交出魔骨之铃吧,免得我们伤了和气,想想我就心痛,你竟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黑牛缓缓地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不交出魔骨之铃,你将被永远埋葬在这里。”
黑牛一字一顿地说,
“结果都一样,你,永远也看不到今晚月圆的美丽,而我……”
他抬头望了望深邃的夜空:
“必将得到魔骨之铃,在这月圆之夜,成为森林之王,哈哈哈……”
他得意地仰天长笑:
“我黑牛是犀牛类群之首,就是没有魔骨之铃,谁又敢和我说个不字?”
说着,他猛转头,逼视着艾伦。zusu.org 茄子小说网
那目光如刀子,直刺进艾伦的心脏。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丝丝,一块块地分崩离析,魔骨之铃飘飘悠悠地脱离了他的脖颈,飘向黑牛。
“哗啦啦……”
忽然,一阵石块滚动的声响,惊醒了艾伦。
“不,”
他大叫一声,眼前的幻象消失了。
“谁?”
黑牛的目光,追随着滚动的石块,侧耳倾听。
昏暗的夜色里,只有艾伦和他的影子,伫立在嶙峋怪异的石块间,僵直而诡谲。
阵阵风潮,穿过石间的罅隙,呜呜咽咽地,如野兽般凄惨地号叫。
“黑牛,你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小胖黑,都那般残忍冷酷,如果你得到魔骨之铃成为森林之王,始祖林里,还能避免生灵涂炭吗?所以我无法满足你如此无理的要求,如果你一定要得到它,那么我的鲜血,必将唤醒魔骨之铃沉寂多年的良善和正义的潜能。”
艾伦的话音未落,黑牛已经重心后移,猛然间,腾空跃起,牛角暴出,直奔艾伦的脖颈袭来。
纵然没有希望,也要勇于向前。
退缩永远无法求得和谐,谦卑也永远无法平息贪念与纷争。
艾伦下定决心,暗自早有准备,一个闪身躲过突袭的利角。
眨眼间,黑牛罡鞭样的尾巴,剪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抽在他的腰部。随即一卷,艾伦的身体被轻飘飘地,飞到半空里。
耳廓里,呼啸着空气爆破的声音。他眼一闭,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伴随着沉重的闷响,艾伦如破旧的沙袋,坠落在犬牙交错的石缝里。
鲜血沿着他的嘴角,缓缓地溢出来,顺着石缝,一直淌到黑牛的脚下。
“哼哼……”
黑牛一阵冷笑,恶狠狠地审视着晕死过去的艾伦。
忽然,黑影一闪,艾伦的身体突然直飞了起来。
片刻间,消失在怪石的暗影里。
艾伦软塌塌的躯体,忽隐忽现地在林立的怪石丛里穿行,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黑牛呆楞了半晌,随即,疾步追踪而去。
前面是一片松软的沙滩地,驮着艾伦的小胖黑,残腿渐渐气力不支。
回身眺望,黑牛并没追上来,她轻轻放下艾伦。疲惫地,跌倒在潮湿冰冷的泥地里。
“真的好险,如果不是用墨叶草把自己涂抹得灰黑,又有晕暗的夜色遮掩……”
“如果不是多年以前与狼族的战争,黑牛伤了眼睛,薄纱样婆娑的月光里朦胧不清……”
“如果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不是足够了解他的这些隐秘的缺陷……”
“太可怕了,好险啊…”
小胖黑跌倒在泥地里,瑟瑟发抖。
她的心咚咚咚地,像是要跳出胸膛。
汩汩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来,滴滴沓沓地落在河滩地上,砸出两汪清浅的小水坑。
里面蓄满了小胖黑的忧伤和迷惘,还有更深的恐惧。
虽说犀牛类群的生存法则是散淡独居,互不往来。但,黑牛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可是,为什么父亲的野心如此可怕,要以整个丛林的生灵为代价。森林之王的权威,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小胖黑想不明白。
“我早就该想到是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牛庞大的身躯,已悄然出现在她们的身后。
“父亲,我……”
小胖黑惊恐地,望着渐渐迫近的黑暗。
那是黑牛的身影,如张开的恢网,把她笼罩在中间,压迫到几乎窒息。
只听“崩”的一声脆响。
小胖黑的脖颈,凉飕飕地。眼看着鲜艳的血,带着滚烫的体温,小溪样流淌下来。灰黑的墨叶草汁,被冲刷出绛紫的沟壑。
小胖黑的身体慢慢地倒下去,两行清澈的泪淌下来,冲刷出两道干净的轨迹。把她灰黑的面颊,生硬硬地隔开。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着,像是在呐喊又像是在极力地喘息,多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哪怕是最后一口……
“黑牛!”
一声凄厉的怒吼,刚刚转醒的艾伦,疯狂地冲向黑牛。
用尽平生气力,撞过去。
悲伤和愤懑模糊了他的意识,艾伦深邃的眼睛里,燃烧着的,只有仇恨。
他猛地蹿上黑牛的脊背,紧紧抱住他的脖颈。白森森的门齿,在黑夜里闪着冷寒的光亮,对准着黑牛的喉管儿,一口咬了下去。
黑牛只觉得,喉咙一紧。
一丝冷风吹过来,连带着尖锐的痛,疼得他不住地哆嗦。
他用力地蹿跳腾跃,想把艾伦从脖颈上甩脱掉。
可是艾伦的臂力太紧,死死地抱着他的脖颈。指甲深深地嵌进他的皮肉,鲜血点点斑斑,浸透了他的皮毛。
黑牛被挤压着的伤口,张开裂缝。如张开的血盆大口,凉风飕飕地灌进黑牛破裂的喉管。
他的意识渐渐混沌,气力渐渐怠尽,终于跌倒在烂泥地里,昏死过去。
艾伦还在死死地揪着他的皮毛。滚烫的鲜血,染红他黝黑的面颊和狼皮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