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躺在床上,心中烦闷。
“王爷,今日可安好。”
“安。”朱棣心不在焉回了一句。
徐氏吹灭灯芯,躺入床帏,抱着怀中的丈夫,不由得一阵心疼。
洪武十三年,徐氏随朱棣离开京师,远赴北平就藩,入主燕王府。这燕王府机构庞大,若凭着朱棣一己之力要管理好这么多机构和人员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徐氏便发挥了女主人的只能,两夫妻男主外,女主内,徐氏井井有条地管理内务,使得宫中上下井然有序,也是得朱棣在外没有了后顾之忧。
燕王靖难起兵之际,徐氏也是本着夫唱妇随的观念,在朱棣出师南下这段期间,她也是驻守着北平城,教导长子如何战守,这徐氏乃是一代大将徐达之女,自幼在其父影响下耳濡目染,也颇有将门虎女之风。
“王爷很长时间没好好睡一觉了,早点歇息吧。”
朱棣睁着眼睛看向床顶那九龙祥云雕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夫人的嘱咐。
半晌,朱棣拍了拍夫人的手背:“近日可曾见炽儿来请安?”
徐氏一愣,随即释然:“你不在北平的这段时间,炽儿忙里忙外,如今你回守,他当然落得清闲了。”
“这孩子怎么样?”zusu.org 茄子小说网
“高炽这孩子你也知道,从小喜文厌武,与煦儿大相径庭,但也是进步了很多呢,北平一切被他安排的稳当,看来你是后继有人了。”徐氏脸上露出一抹自豪,那后一句话也是旁敲侧击的说给朱棣听。关于北平军中常说的“长子软弱”这等流言蜚语徐氏哪能不知道,当母亲的,哪有不盼望子成龙的。
朱棣点了点头,不再继续问,他随即翻了翻身看着与自己同甘共苦几十年的夫妻,心中也是十分怜惜:“待我功成之日,便是你入主中宫之时。”
“我想爽儿了……”徐氏将头深深埋进朱棣的怀中,不再言语。
清晨,燕王府。
眼看着众将云集,今日准备商讨南下进攻之事。可这众将来齐,时辰也到了,唯独差长王子一人。朱棣不由得心中大怒,老大这小子平日里是及其任劳,怎么,替我驻守北平几月余就翘起了尾巴?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众将也是看得出朱棣面色不善,次子朱高煦连忙前步回禀道:“启禀父王,军议之前儿臣以派人前去通知大哥,想必大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哼!什么事能有军机重要?!”朱棣一挥手,不耐烦得说道:“不等他,我换人防守便是!”
朱高煦也是在会议众极力发表自己的见解,虽然被认可的偏少,但他心中也是一阵窃喜。
若说最盼着朱高炽出仇的,便是他了。原因无它,万一这靖难成了,他为次子,这其中缘由不言而喻。
就在军机要会接近尾声时,却听闻一人慌慌张张来报。
“报……报……报燕王千岁!”
朱棣眉头一皱,报事之人他有印象,是长子府内的管家,看着他慌张的样子,朱棣让他起来说话。
只见这管家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回千岁,大……大王子他……他不见了!”
“胡闹!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朱棣听闻一惊,众将也是面面相觑。
“这是小人在王子寝卧发现的一封信……”管家颤颤巍巍的双手捧着信高举头顶。
朱高煦大步上前拿过信转交给朱棣,他心中也是一惊,心道我说怎么这几天没见过大哥呢,人能去哪了?朱高煦心中忐忑,他再盼着大哥出丑,毕竟也是一奶同胞,心中也是紧张了起来,
朱棣接过信件,表面上是一封没有署名的空白信封,撕开封口,拿出信纸,面带疑惑的看上去。
哪知这朱棣越看心越惊,越看越心越怒,看罢信纸之后,朱棣猛得将手中信纸向桌案上一拍。
“放肆!!!”
众将不明所以,一旁的姚广孝拿起信件看了起来,看罢之后也是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后闭目不言。众将见军师不作阻拦,皆是拿着信件传阅纷纷看了起来。
众将越看心越惊,但见信上书:
“觐北平燕王棣。
令王子高炽生性慈悲,具佛像,不忍王兴兵致生灵涂炭,幸与我佛结缘,自愿进修我派,每日食斋阅经已消王之孽障,特书剃度前家属一封,已了心念。”
再看落款,几个大字异常醒目:“峨眉水月陈妙君。”旁边还刻着峨眉派的章印。
众将看完信件面面相觑,齐刷刷的看向朱棣。
此时的朱棣心中大怒,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大儿子是被人掳走了,以此来要挟自己伏诛。
此时姚广孝对着战沙图周围的众将一挥手,众将会意,皆退了出去。
见此时大堂内无人,姚广孝双手合十:“千岁,此事蹊跷。”
朱棣看着姚广孝:“说来听听。”
“阿尼陀佛!”姚广孝颂了声佛号:“千岁,您想,大王子虽说心善,但此等时节也不至于出家于万里之外的蜀中,况且以大王子的身份,这一路的关卡都未必过得去。但贫僧见信中确实是峨眉派的章印,我怀疑,此事与前几日闹事的苦面佛与其背后的护龙司脱不了干系。”
“既然沾上了朝廷,那为何不由我那侄子下圣旨?”朱棣疑惑。
“千岁,现如今江湖上的这些门派要说之前还是处于观望状态,现如今这件事情一出,怕是彻底站了立场。燕王虽说兵精将勇,但靖难之举依旧不为外人所看好。而这些门派心中还抱着左右摇摆之意,单看信上那自愿二字,也侧面反应了千岁若靖难功成,则也奈何不可这些门派。”
朱棣冷哼:“若功成,那些什么狗屁江湖门派何足惧矣!”
“千岁不可!”姚广孝劝阻:“这些门派您千万小瞧不得,哪怕就是日后您执掌天下,也免不了用到他们。这武林中还是有能人的,远的不说,说近的,那徐家小子夜潜皇城,比他高的人有很多,您想这些人能悄无声息的自北平掳走大王子,也未必单独见不得您呐!”
朱棣听闻沉思起来:“军师,如今正值靖难大业关键时期,依你之见?”
姚广孝双目如炬,看着朱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万万不可!”燕王心中一惊,他听出了姚广孝的意思,他要他舍弃自己的大儿子!早在十五年前,他经历过丧子之痛,怕是他再不拘小节,此事不顾,日后也会失了众将的心,试想,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可以不顾,那谁还实心实意的替自己打江山。
姚广孝见朱棣此等反应,默默点头:“千岁,还是那句话,江湖事江湖了吧!”
二更天,眉头紧锁的徐沧海自燕王府走了出来,他回到自己的府邸,也顾不得休息,连忙唤自家的五弟徐沧龙前来商议。
最终二人又命人将徐青徐风以及陈无双小哥三个从睡梦中喊了起来。
“我愿意去!”徐风第一个喊道。
“我也愿意!”陈无双也是附和,而徐青也是点头附意。
这三位小侠早就想跟着青阳子前往峨眉派求取血灵芝,奈何自家长辈不允,以累赘及看护徐搏为由拒绝,如今这差事落到三人头上,小侠们一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们可要记着,见到了老神仙,把信送到就好,一切都要听老神仙的安排,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徐沧龙嘱咐道,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嘴太碎了。
“爹您就放心吧!交给我们没错儿!”徐风把胸脯拍的直响。
徐沧海将燕王亲笔写给青阳子的书信递到徐青手中:“小青子,这书信你收好,务必亲自交到老神仙手中。”
徐青接过书信郑重的揣在怀中。
又是一阵嘱托,这才让三位小侠前去准备,鸡鸣出发。
这小哥仨是玩了命的狂奔,皆是骏马良驹,说是夜行八百日走一千也不为过。但就算如此赶路,还是未见得青阳子二人,想那青阳子脚程多快,徐青几人商议,不如到了峨眉山脚下再寻也不迟。
小哥仨风驰电掣皆是兴奋不已,都是自出师以来,也就上次参加了东海盛会,再就没和各门各派打过交道,如今有了差事在身,名正言顺的前往心心念念的江湖,哪里还能不兴奋。
一路上也遇到了大大小小的绿林劫道,都是被小哥仨有惊无险的化解,这一日算是进了蜀中,到了峨眉山脚下。
“咱们休息一晚明日拜山啊?”徐风嘴里秃噜着面条。
陈无双低头吃面:“也不知道老神仙到没到。”
“嗨!老神仙是什么脚程,这十余天过去,早就到峨眉了,说不定都取完血灵芝了!”吃完碗中最后一根面条,徐风大大咧咧的说道。
“你没听三叔说吗,我们如此冒然拜山,万一折了怎么办,你就那么确定峨眉的人不会抓住咱们?我看,还是在这山脚下寻一寻老神仙再说。”徐青摇头拒绝。
“青哥你怎么看?”陆无双问道。
徐青思索:“依我看,我们就在这镇中几日,待看看风向也不迟,从长计议。别急,先好好休整一晚。”
就在小哥仨交谈时,坐在邻桌一头戴斗笠的男子微微侧目,一阵清风从窗外吹过,撩动面纱,错乱的伤疤遍布整张脸颊,显得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