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消失的三年（4k）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这具身体有一百年的寿命吗？为什么这才二十多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布鲁格·斯科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满是老人斑的面庞，以及佝偻萎缩的脊梁和干枯的四肢，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他双眼里满是血丝，沾满血迹的衣服上还残留着难闻的药剂味道。
镜子里忽然出现一团黑影。
黑影覆盖在布鲁格·斯科特在镜子里的投影头颅之上，幻化成一张由骸骨构成的面具。
祂的面孔全被被骸骨假面覆盖，布鲁格·斯科特看不清“渊”的表情，却只能听出对方话语声中的冷漠：
“注意你的语气，布鲁格，你想现在就去死吗？”
祂的话语间，布鲁格·斯科特的手脚瞬间不受控制地往违反关节自然规律的方向折断。
“咔……”
他那本就干枯的手脚顷刻间便被造成了难以恢复的重伤。
原本处于癫狂情绪中的布鲁格·斯科特瞬间在剧痛之下看到了死亡的阴影，那种对死亡的恐惧一下子便让他清醒了过来。
“……对不起…渊大人……”他蠕动着身躯，一边用暗属性魔力修复伤势，一边诚惶诚恐地道歉。
渊的身体从镜子里冒了出来，它隐藏在骸骨面具下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在为他分析身体急速衰老的缘由。
“你寿命缩短的原因，很有可能和你这些年因为满月祝福所驱动，吞噬同族血肉的行为有关。”
“这下有点难办了。”它有点苦恼：“随便用淤泥捏造一个有趣的东西很简单，但要让我完完全全地用淤泥帮你从现在这幅样子恢复到以前那个样子……”
渊很是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不光很麻烦，而且我也做不太到呢。”
“算了，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说实话，多活了二十多年，你已经得到得足够多了。”
“不，渊大人，请您再多想想办法！”布鲁格·斯科特还是很不甘心。
“我做不到，也不想做，比起这种无聊的事情，我更想要尽快看到今天的斗兽。”渊不再提及任何有关他身体的事情，转而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大型露天广场。
然而这样的爽快答复，在布鲁格·斯科特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像是死刑犯在法庭上听到正式死刑判决一样让人绝望。
就连他的创造者也难以做到帮他恢复身体状况这件事，那他……
就在布鲁格·斯科特几乎要完全陷入绝望的时候，他的眼前却浮现出一百六十一号的脸。
不，现在应该叫他威利。
当年在他发现自己身体初步衰老的时候，他就已经盯上了一百六十一号。
这家伙与他的长相最为相似，经过探查，身体结构之类的，也出奇地与他很是契合，如果能从一百六十一号的身上研究出什么东西，那他便也能够从这种让人绝望的衰老中脱离出来。
再不济，将其改造成自己的灵魂容器，在自己身体彻底断绝生机的那一刻，将自己的灵魂融入一百六十一号的身体里，他也能够借着“威利”的名字重获新生。
当然，这一切，都要以要帮“渊”完成培育果实额度为前提。
他就像是个被规定了每日贡献度的奴隶一样，只有完成了“本职工作”才能转而研究自己如何延长寿命的事情。
一旦他怠慢了“本职工作”他就会被施加谨慎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作为警告，他的生命完全由这个诡异而强大的存在所掌控，哪怕只、是要他去死，也只是“渊”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但他的“本职工作”也因为他状况的变化，不得不改变原先的实施方向。
这些年里，由于他身体的退化，布鲁格·斯科特再也不能制造出新的后代了。
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每个人体内培养一颗黑色砂砾的计划更改，改为根据每个人身体发育程度与修炼进度，植入多个黑色砂砾的方案。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剩下了一小半黑色砂砾。
当然，渊也在这个过程中，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就是养蛊计划，也就是祂每个月最期待的余兴节目，斗兽。
在这片露天广场中，举行着一场又一场的厮杀，每一个厮杀的参与者，都是在满月之夜失控发狂的“血肉苗床”。
经过厮杀，决出胜利者与失败者。
为此每决出一次胜负，就有落败者被胜利者屠杀吞噬。
而经历过厮杀的胜利者，就能够承受更多血肉之种，然后血肉之种转移到胜利者体内，并额外添加一部分尚未被培养过的黑色砂砾。
这样的厮杀，在三年里的每个满月之夜举行着，没有一次例外。
每个满月之夜，决出12位胜利者……
三年了，五百多个血肉苗床的数量已经减少到了八十多个。
几乎每一个存活下来的“孩子”，都在厮杀中变得伤痕累累，饱受摧残。
但也因此，它们的体内血肉之种的数量与质量要远远超过之前。
这样的结果，让“渊”很是满意，也因此，“渊”每个满月之夜都会亲自坐在斗兽场上，观察这些“蝼蚁”们的厮杀，就像是在看一场令人兴奋的戏剧。
今天，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斗兽场已经准备就绪，而“渊”也已经坐在了祂独属的观众席上。
“开始吧，今天的第一场斗兽，我可是非常期待呢。”
祂用着最玩世不恭的语气，说出对于参与者最残酷的言语。
一旦站到斗兽场中间，双方的嗜血冲动会同时达到最大，必定有一方会被另一方杀死。
如此野蛮的行径，在祂的眼中却只是个值得期待的笑料。
“轰！”
沉重的石门陡然开启，布鲁格·斯科特那佝偻的身躯在门缝中缓缓显露，然后朝着这片牢笼的最深处走来。
……
安洁丽卡听到甬道那头的动静，脸上流露出一抹决然，眼神坚定，对着威利一字一顿地说道：“哥哥，我一定会活到最后，救下你的，在这之前，你再忍耐一下……”
她叹息一声，然后便松开了威利的手。
威利很是不解地看着她：“安洁丽卡，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做什么危险到可能会死的事情吗？！”
“的确很危险，而且很痛苦……”安洁丽卡细长的眉宇拧出一团由皱纹组成的疙瘩来：“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杀掉别人的感觉让人很难受，被别人用牙齿和爪子攻击的时候，身上也很痛，有的时候痛到让我想要立刻去死……”
“可是……我不能输。”
“因为我们可是同伴啊，我要保护好你才行，只要我活到最后，你就能获得解救。”
“哥哥，我想让你活下去。”
“……不，我不会死的。”少女回过头来，两只生长到肩膀长度的马尾轻轻晃动，她脸上绽放出好看的笑容，就像是当年在花田里，戴上花环以后那个羞涩的笑容：
“哥哥，你不是就在这里吗？只要你还和我站在一边，我就是最强的。”
她的言语有些笨拙，但那份让人温暖的感情却一点点地透过着笨拙的言语传达过来。
“哥哥，我会活到最后，好好保护你的。”
安洁丽卡的眉眼如画，尽管经历了他所不知道的无数次战斗，但望向他的眼神依旧那么柔和，一如当年那般：“我们可是独一无二的，同伴啊。”
威利看着面前露出柔和眼神的安洁丽卡。
“同伴”。
这个词语中似乎蕴含了别的什么，远超普通同伴的感情，亲情、不知名的温暖感情、以及强烈的安心感。
每当他从安洁丽卡口中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他的心都会产生一抹莫名的悸动。
“交给我吧，哥哥。”
安洁丽卡最后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嗯。”
即便是尚且不清楚状况的他，也理解到了少女那份沉重而坚毅的决心。
他没有对目前的事态进行无意义的质疑与询问，而是用自己最阳光的声音为她送去鼓励：
“嗯，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说到这里，他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不然我……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威利看着她那坚定的眼神，忽然有种一直依靠他的妹妹突然之间长大了的感觉。
他就像是被独自留在三年前的少年时代，然而面前这个少女却显得比他更为成熟，更为现实。
那个笨手笨脚的女孩已经变成了用实际行动保护他的战士了。
想到这里，威利看着安洁丽卡身上的伤疤，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
远处，两人还在依依惜别，甬道那头的黑影却瞬间来到了威利面前，露出那双浑浊且带有无数血丝，显得有些癫狂的眼珠：
“一百六十一号，你醒了啊，这一次状态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看来我的研究方向没有出错……”
布鲁格·斯科特的眼神中带着审视，不一会儿便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威利他不是刚刚被你做完实验送回来吗？你这是要做什么？！”安洁丽卡看见布鲁格·斯科特的身影，瞬间产生了剧烈的表情变化，快步来到牢笼中最靠近布鲁格·斯科特的角落：
“连续在威利身上做实验的话，他不可能撑得住的！你不知道吗？！”
少女的身体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意，她身上所有的伤疤中，都弥散出一股让人难以想象的凶煞，那是经历过无比惨烈厮杀才能拥有的气息。
威利瞳孔一缩，这股杀意即便针对的并不是他而是旁边的布鲁格·斯科特，也足以让他窒息。
安洁丽卡她……她的气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强大了？
在惊讶于安洁丽卡身上的气质变化的同时，威利还注意到，那个原本还称呼布鲁格·斯科特为“父亲”的安洁丽卡，此刻却只是粗暴地用“你”来指代布鲁格·斯科特。
要知道，他认识的那个安洁丽卡，即便在她成为他的同伴以后，她也依旧没有忘记心底残存的对“父亲”的敬畏，老老实实地称布鲁格·斯科特为父亲。
但从此刻的对话来看，这点敬畏早就被安洁丽卡亲手撕得粉碎。
见她这么大反应，布鲁格·斯科特耸耸肩，别有深意地瞥了威利一眼，便走到了安洁丽卡的牢门前。
“别紧张，我可不是来找他的，别忘了，今天可是满月之夜。”
他身上黑气涌动，强大无匹的高阶魔力气息波动在他的掌心中流转着。
“咔。”
牢门缓缓开启，露出下方安洁丽卡隐隐散发着嗜血意味的双眼。
夜晚，到了。
威利感受着身上的热意，只觉得浑身上下有无数蚂蚁在爬行，撕咬着他的肌肉与神经，强烈且持续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他倒在地面，看着安洁丽卡浑身上下暴起青筋，朝布鲁格·斯科特那边扑了过去，就眼前一黑，重重地闭上了双眼。
威利这边的动静并没有打扰到安洁丽卡那边。
少女浑身荡起血色与黑色混杂的魔力光晕，对威利露出柔和神色的双瞳此刻却凛冽如带血的尖刀，死死地盯着布鲁格·斯科特。
她的身体在空中以极高速度移动着，四肢以违反人类认知规律的方式挥舞，尖锐的爆鸣声伴随着她身体的残影一起出现。
安洁丽卡双手双脚长出无数尖锐锋利的骨刺，砸向布鲁格·斯科特的周身要害。
面对这样如同狂风骤雨一样的攻势，布鲁格·斯科特身体微微后仰，数十条蕴含着四阶全力一击力道的黑影触手从他的身下弹出，朝周遭的所有方位都展开了攻击。
“轰！”
爆鸣声中，安洁丽卡满身是血地被布鲁格·斯科特的某条黑影触手卷起，牢牢地束缚在了半空中。
苍老的声音从布鲁格·斯科特的口中缓缓道出：
“安洁丽卡，你又对我展开攻击了，在满月诅咒之下，你居然还对我抱有这样执着的杀意……”
他眯起眼睛：
“我说过，即便你是这群苗床中最强的那个，也不可能击败我的。”
冷漠的言语中，他眉头紧皱，浑浊的双眼盯着半空中的安洁丽卡。
安洁丽卡没有挣扎，她感受着束缚在四肢末端那无法挣脱的力道，双眼中的疯狂渐渐如潮水般褪去。
少女用视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威利，深吸口气：“不要啰嗦……带我去斗兽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