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梦雪说了地方,钟雪晴他们三人赶紧前往。远远的,就看到熊梦雪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看上去凄凉孤寂。钟雪晴慢慢减速,明明刚才还心急如焚,真见到熊梦雪,又有点惴惴不安。她走到熊梦雪身边,两人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熊梦雪哭得泣不成声:“晴儿,我给他打电话,他要我别烦他。然后,他把我微信和电话都拉黑了……我问了他一个好兄弟的女朋友,才知道,原来他早就有了新女朋友,他打算和新女朋友一起出国的……”
“好了,别哭了,这种人渣不值得……走,我们回家……”钟雪晴扶起熊梦雪,两人相互搀扶、步履蹒跚地往家走。经过高陆和段梓鑫身边时,钟雪晴由衷对他们说:“高陆,段梓鑫,昨天和今天,都谢谢你们了。”
“没事。”高陆回答。段梓鑫也没说什么。他俩只是跟在她们身后,护花使者般帮忙照看着。
与段梓鑫、高陆道别后,钟雪晴、熊梦雪回到了2502。钟雪晴把熊梦雪扶到沙发上,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梦雪,先垫垫肚子吧。”
熊梦雪接过温热的小米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进粥里。她小声说:“晴儿,抱歉,我那时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我没生气,”钟雪晴抹了抹眼泪,“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受伤害……”
熊梦雪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钟雪晴:“我知道。我只是那时犯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好啦,快吃吧。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我都懂。”钟雪晴释然一笑。
熊梦雪喝下一口温热的小米粥,这才发觉自己真的饿惨了。昨天晚上只顾喝酒、没有吃饭,今天又饿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手中这碗小米粥也就显得格外温暖甘甜。
不过,毕竟是和相处了一年的初恋分手,熊梦雪纵然再没心没肺,也还是无法那么快就走出来的。她趁着钟雪晴不注意就溜出门买了啤酒,回到房间闭门独酌。钟雪晴洗完衣服,见熊梦雪房里那么安静,还以为她在睡觉,就没去吵她。等叫熊梦雪出来吃完饭时,钟雪晴这才发现熊梦雪房间一地的啤酒瓶。她又生气又心疼,把熊梦雪剩余的啤酒全没收了,下令不许熊梦雪再喝这么多啤酒了。
熊梦雪打着酒嗝,迷离着眼睛,点点头,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没有。
钟雪晴看到高陆发的微信消息:“晴儿,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那边的声音。梦雪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钟雪晴无何奈何摇摇头,赌气地打着字:“她趁我不注意,偷偷跑出去买酒喝,被我训了一顿,酒也没收了。”
高陆秒回:“那倒是像她会做的事。那你还好吧?”
钟雪晴愣了一下,回答:“还好。”
“晴儿,你照顾梦雪也很辛苦,你也别太难过。分手这回事,最终还是得靠梦雪自己想明白,自己走出来。”高陆打过来这几行字。
钟雪晴过了一会儿,才打过去“谢谢”两字。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钟雪晴每天加班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熊梦雪房间收缴啤酒,这已经成了她的例行公事。她把收缴来的啤酒没处藏,怕又被梦雪偷拿回去,就厚着脸皮去敲2501的门。
高陆见是钟雪晴,立刻笑容满面:“晴儿,怎么了?”
“梦雪偷藏了好多啤酒,我都给没收了,想放在你们这儿。你们千万别还给她啊!”钟雪晴叮嘱道。
“好。就这吗?”高陆问。
钟雪晴点点头,转身就回去了。她关门的时候,看到高陆还看着她,赶紧难为情地关上门。
高陆无奈地笑笑,这个晴儿,怎么还是对他防备心这么重。他还以为,至少,他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呢。
而熊梦雪在这样浑噩度日的情况下,还请假回到学校交了毕业论文,拍了毕业照。生活不会因为你一时的春风得意而善待你,也不会因为你暂时的痛彻心扉而放过你。那些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的事,依然会降临在你的身上。
当然,由于心情欠佳,所以毕业照上的熊梦雪,并没有平日里灿烂夺目的笑容。她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行尸走肉,这样的她,的确让人忧心。自然,她也没有像钟雪晴那样把自己的照片发朋友圈。自从和侯健分手后,话痨一般一天可以更新好几条朋友圈的熊梦雪,就再也没有发过一条朋友圈了。钟雪晴每天刷不到熊梦雪的朋友圈,也感觉惋惜与难过。
5月18日是周五,也是钟雪晴请假回学校答辩以及和同学们吃散伙饭的日子。
老师们都还是很善良的,没有为难同学们,全班同学都顺利通过答辩,皆大欢喜。而这场同学们既期盼又不舍的散伙饭,也终究是来临了。
同学们相约下午六点三食堂二楼见,他们班在一家餐厅包了席。钟雪晴她们六个宿舍小姐妹自然是坐在同一桌上的。在等待菜品的时候,班上用租借来的投影仪播放了她精心制作的同学们大学四年的照片集。
从大一军训一张张晒得红通通黑漆漆的脸开始,到大一下学期欢欣愉悦的烧烤春游,再到大二的自行车游湖,以及大三的野外帐篷露营,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同学们印象深刻。
钟雪晴对大三时的野外帐篷露营最记忆犹新。那时,大家租了帐篷和野炊的器具,到达目的地——一个湖边的大片草地后,就开始安营扎寨。钟雪晴和小姐妹们也是第一次搭帐篷,大伙儿都觉得特别新鲜有趣。
酒足饭饱(其实并没有喝酒)后,全班同学聚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再后来,大家三五成群地开始拿出扑克,开始一决高下。
夜更深的时候,班上仅有的三个男生说让女生们睡觉,他们来守夜,保护大家。但是女生们也不好意思,于是几个夜猫子陪着男生一起边打牌边守夜。
钟雪晴和小洁睡在狭小帐篷中的睡袋里时,还能听到帐篷外守夜男女打牌的欢笑声。她们就在这样的欢笑声中,安稳地睡着。
其实睡在睡袋里并不舒服啦,而且蚊子未免也太多了些。但是,她们的心中却格外安定。因为她们知道,外面,有同学在默默地守护着她们虽然他们大牌的声音真的很大啦。
投影仪上的照片还在继续放映,接下来,就是大家的毕业照了。大家看着看着,都走了心,动了情,不少心思细腻、感情深厚的同学已经开始默默流泪了。
菜正好送了上来。于是同学们一边聊天,一边尽享美味佳肴。
其实啊,都已经是散伙饭了,又有多少同学真的是冲着饭去的呢?大家不过是冲着这些人、冲着这份情去的罢了。此去经年,大家各奔前程,或许好多同学今生不复相见,这一别便是永别。但是,这份真挚炙热的同窗情,将永远镌刻在每一个同学的心间,令大家每每回忆起大学生涯,回忆起大学同学,都会不由自主地会心一笑。
钟雪晴她们宿舍的小姐妹们也在互诉衷肠。
小洁紧紧握着钟雪晴的手,眼泪盈盈、真心实意地说:“晴儿,我知道,你其实也一直想考研究生,但是,可能是因为家庭因素,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所以你并没有去考。但是啊,在我的心目中,你真的是一个很努力、很聪明、也有韧性的女生。在我看来,只要你去考,你就一定会成功的。哪怕一次不成功,那就再来一次。反正我们年轻,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去做想做的事情。晴儿,你答应我,以后有了机会、有了钱,你一定要试着去考研。你有这个实力的,你是能够通过考研,去给自己开辟一条新路的。你一定要答应我!!!如果过几年你还是没有钱,但是你又想考的话,只要我有钱,我就会借给你的!!!”
钟雪晴因小洁的话而感动至深、潸然泪下。她哽咽着点头,回应说:“小洁,其实我真的一直很羡慕你们,可以有勇气和胆量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但是我因为家里条件不够好,我不想再找家里要钱,所以没有勇气告诉爸爸妈妈其实我也想考研。一方面,是钱的原因;另一方面,我也担心,万一我热血沸腾地去考,结果却事与愿违,但我肯定承受不了考不上的压力和后果。所以啊,义无反顾、不计后果地去追逐梦想的你们,真的让我特别佩服。你放心,我答应你,以后,我一定会在合适的时机去考研的,一定。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勇敢一次,为自己拼一次。”
她俩紧紧牵着对方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后来,六个小姐妹彼此手拉着手,继续说着一些知心话、体己话,大家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是感动的泪,是不舍的泪,是眷恋的泪,是成长的泪,也是欣慰的泪。
但是擦干眼泪,还是要回归现实。大家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无论身在何地,大家都会在自己平凡的岗位上默默耕耘、不懈努力。虽然分别,但是大家期待着每一次的重逢。
钟雪晴和同学们吃散伙饭的第二天就是周六,不知不觉,熊梦雪分手都有一周了。这天傍晚,段梓鑫和女朋友黄雯静两人正一起在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步。
“学长,你最近工作还是很忙吗?”黄雯静问道。
“是的,已经忙习惯了。你找工作有进展吗?”段梓鑫问。
黄雯静摇摇头,沮丧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现在是高不成低不就。我妈说,要是还找不到工作,就别留在武汉,回老家算了。”
“那你怎么想?”段梓鑫沉默了一阵,问道。
黄雯静看了看段梓鑫的神色,犹豫道:“我也不知道……工作还没找到,宿舍再过段时间也住不了了,得搬出去。但我没找到工作,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搬。唉,毕业真的太难了。”
段梓鑫看着她忧虑的脸,心里也不好受。他又陷入了沉默。
两人保持缄默,又走了好长一段路。黄雯静突然开口:“学长,你对我的感觉到底怎么样?”
“挺好的。”段梓鑫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还是照实回答了。
“哪里好?”黄雯静不依不饶地追问。
段梓鑫思考了一会儿,说:“你的外貌,性格,学历,都挺好的。”
“我觉得你不是在形容自己的女朋友,而是在形容一个普通同学。”黄雯静显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段梓鑫没说话,他感觉黄雯静话中有话。
她长叹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继续说:“那我换个问法。我们谈恋爱的这半年以来,你到底喜欢过我吗?”
“嗯。”段梓鑫望着她,笃定地点点头。
“可我一点儿也没感受到。”黄雯静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失望与落寞。她静默了一会儿,见段梓鑫依然不为所动,下定决心要把忍了许久的话一吐而出:“告白是我主动,牵手是我主动,拥抱是我主动,约会还是我主动。我们都在一起半年了,居然都没有……接过吻。我想着,可能是你比较害羞,不好意思主动。既然你被动的话,那我就主动一点。谈恋爱嘛,总得你退我进,这个恋爱才能谈得下去。但现在,我都说我可能要回老家了,你还不主动,那我只能认为——你根本不喜欢我,不在乎我。”
段梓鑫静静地听黄雯静说完,他刚想解释,但脑海中又闪现出一些念头,便硬生生止住了说话的冲动。
黄雯静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段梓鑫棱角分明的冷静脸庞,却越看越觉得陌生。她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发颤:“你都没有话要跟我说吗?你都不解释吗?”
段梓鑫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黄雯静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自嘲地笑了:“果然是我自作多情。段梓鑫,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再主动下去了。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喜欢你,哪怕你是块冰,我也能把你给捂化。但我没想到你是块石头,还是块又臭又硬的倔石头,我再怎么捂也捂不热,再怎么走也走不进你心里。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雯静……”段梓鑫开口,黄雯静抬头看他,眼神里还有一丝期待。但他只是低声说:“祝你幸福,一切顺利。”
黄雯静看着他异常平静的脸,气恼而绝望地扭过头,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梓鑫站在原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
来公园的时候还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却只有他孤身一人了。他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独自往回走。
走到小区门口,他正好遇到刚从小区出来的熊梦雪。熊梦雪自来熟地说:“段子,真巧!喝酒吗?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黄道吉日!”
段梓鑫心想,要真是黄道吉日他也不至于惨遭分手了。他不想搭理熊梦雪,只想一个人回家,于是绕过熊梦雪,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但熊梦雪不给他这个机会,她一把拉住段梓鑫的衣服:“别走哇,陪陪我嘛!晴儿不许我喝酒,我是趁着她和同学逛街去了,才偷偷溜出来的。你放心,我们把露露喊上,三个人一起喝,你女朋友不会吃醋的!”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段梓鑫心里一阵难受。他终于开口:“我没有女朋友。”
“好啦,我知道你有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藏起来不舍得给我们看。也别这么小气嘛,干嘛不承认呢?”熊梦雪没领会到段梓鑫的意思,还以为他在金屋藏娇。
“她刚和我分手了。”段梓鑫平淡地说,但声音中那抹留恋与难过还是出卖了他。
“这么突然的吗?最近流行分手吗?”熊梦雪瞪大眼睛感叹道。她见段梓鑫的样子不像骗人,便一把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小区对面走:“也是,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看来我们这两对都难逃分手定律。上次我失恋,你陪我喝酒,那这次你失恋,我可得舍命陪君子,好好陪你喝酒了。要不然,我也太不够义气了!”
段梓鑫真的没心思和熊梦雪喝酒。他现在心情烦闷,只想一个人冷静冷静:“我不想喝酒,我只想回家。”
“回什么家嘛!一个人关在房里抱头痛哭吗?你肯定就是因为太直男才会被女朋友分手。快讲给我听听,我作为女性同胞,也好帮你分析分析你女朋友的感受,帮你看看有没有挽救的余地嘛!”熊梦雪大言不惭地笃定道。
段梓鑫直接拒绝:“不用了,没救了。”
熊梦雪仍不甘心:“都没试呢,你就说没救!你就说你还想不想挽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