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水果店就在前面,到这里就好了。”熊梦雪指着前面一家店说。
段梓鑫看了眼,前面确实有家叫做“小雪平价水果”的店。他停稳车,熊梦雪说了声谢谢,正准备下车时,段梓鑫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去?”
“啊?”熊梦雪没反应过来。
段梓鑫赶紧说:“没什么。”说完正准备开车离开时,熊梦雪回答:“我明天吃了晚饭回去,大概七点钟吧。你是要带我回去吗?”
段梓鑫没说话,开车走了。但熊梦雪知道,段梓鑫这是要顺道带她回去的意思。她心想:臭直男,明明就有温暖的一面,怎么总是这么刀子嘴豆腐心。
熊梦雪走到自家的店面,正想给妈妈一个惊喜,却发现妈妈早就看到她了。
“梦雪,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是你男朋友吗?”熊梦雪妈妈眉飞色舞地打听着女儿的八卦。
熊梦雪把自己的背包一把塞到妈妈怀里:“妈妈,我失恋了。我男朋友前不久和我分手了。”
“怎么回事?那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熊妈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熊梦雪本来已经走出了那段艰难痛苦的时光,但妈妈一问,她又感到委屈,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反正就是他不喜欢我了,他要和别的女生一起出国了。”
熊妈妈赶紧放下熊梦雪的包,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乖女儿,别为那种人流泪,不值得。我的宝贝女儿这么活泼可爱、开朗漂亮,还怕找不到一个更好的男生不成?”
熊梦雪点点头。
“中午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妈妈买单!”熊妈妈豪气冲天。
“那店子怎么办?”熊梦雪问。
熊妈妈大手一挥:“反正这大中午的也没什么生意,就交给你刘阿姨好了。我们给她打包好吃的回来。”
在这里工作多年的店员刘阿姨赞同:“你们母女俩快去吧,这里有我。”
熊梦雪破涕为笑。
无论如何,在外面受了委屈也好,混得不好也罢,只要回家,这些负面情绪就都能在父母无条件的关心抚慰之下彻底治愈。至少,对熊梦雪而言是这样。
6月3号是周日,社畜钟雪晴对美好的校园和可爱的宿舍小姐妹们难以割舍,所以在出租屋睡了个懒觉之后,就又不辞劳苦地回到了学校。她带着满满的对室友们的爱——人人都爱的周黑鸭,回到了宿舍。
六个小姐妹一边不顾形象地啃着香辣劲爽、鲜香入味的鸭脖、鸭架、鸭掌、藕和毛豆,一边絮絮叨叨地聊着天。
钟雪晴心生羡慕地说:“你们还能在学校住最后一个月,真好。”
考上研的小玉说:“那你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啊!”
“我倒是想回来啊,可惜社畜是没这个资格的。”钟雪晴苦中作乐地开着玩笑,“小玉,你和小洁考上研了,马上就可以去新学校再待两年,真羡慕。”
小洁接话:“哪里,我们无非是比你们晚两年变成社畜而已。早死晚死,早晚都得死。”
姗姗沉迷鸭脖无法自拔,啃完了手上这节鸭脖才插上话:“那还是有区别的,你们研究生毕业之后,哪怕是社畜,那也是高级社畜,比我们这些低级社畜强多了。”
“社畜还分高级低级的吗?哈哈,别开玩笑啦。”小玉哈哈大笑。
“对了,乔乔,晓燕,你们考公务员的笔试成绩出来了吧?怎么样?”钟雪晴关心道。
乔乔黯然神伤:“晓燕报的老家的公务员,她进面试了。我报的武汉的公务员,没有进。”
“武汉竞争很激烈,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想往大城市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我为了避开竞争,就报了家乡的公务员,不然,我大概也进不了面的。但我一直知道,乔乔你是有实力的,我相信你的。”晓燕鼓励她。也是几年后,大家才知道有个词叫做“内卷”,而大家都是历尽残酷内卷的幸存者。
钟雪晴也安慰道:“乔乔,考试这回事,真的,影响因素太多了。个人实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和努力程度、报的地方、运气、考试状态、心理素质、考场环境、对手的实力等等很多因素都有关的。而且,有时候考得好不如报得好。你千万要相信自己,别受打击。只要努力,就有希望。”
“好啦,我刚知道成绩的时候还是挺难过的,毕竟我本来就是考研失利才考的公务员,结果考公也又一次失败。这接连打击受挫,我都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了。但这两天,我已经慢慢想开了,想不开又能怎么办?也没办法解决问题。不过啊,我还是一直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在校外租房子,准备考研二战了。我就不信,我就过不了这道坎了。”乔乔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这个笑容背后,必然隐藏了无穷无尽的汗水与泪水。
大家纷纷为她加油打劲,祝愿她二战成硕。
是啊,年轻就是资本,哪怕失败,也有重新再来的勇气。谁的成功来得很容易呢?或许这一次,你的确失败了。但是,永远不要因为一次的失败就彻底否定自己。要知道,失败也是有意义的。失败是成功的铺垫,失败是成功的过程,失败是成功的阶梯。
六个小姐妹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她们都很珍视这最后不足一个月的大学校园生活。她们都是限量版的大学生了,六月中下旬,她们就要离开这令人万分怀念的大学校园,踏上各自新的人生征程。前路是布满荆棘还是铺满玫瑰,大家都不得而知。但是,翘首以盼也好,唯恐到来也罢,未来,终将到来。
时间就像不断加快的进度条,压得钟雪晴有点喘不过气来。她又从宿舍带了一些自己的物品,然后坐车返回出租屋。离开校园时,她依旧满心眷念。
4月初,她第一次从宿舍把行李搬往出租屋时,还郁闷不堪,觉得自己这么多东西,得搬多少次才能搬完啊。可是,就在这不知不觉之间,就在她于出租屋与学校之间来回穿梭之时,她放在宿舍的行李,竟然渐渐空了。她的心也仿佛缺失了一块。
成长,大约都是这样喜忧参半的吧。
四人组每天依旧忙于工作,但大家只要有时间,就会周末聚在一起做饭、吃饭,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潜移默化的习惯。
这周日,早上十点,高陆来约熊梦雪买菜。两人去了附近的菜市场,一边买菜一边闲聊。
“我老早以前就问过晴儿了,她说她目前不想谈恋爱,只想好好工作。所以啊,我看,你目前没什么戏。”熊梦雪调侃高陆。
高陆神色自若:“我现在就想和她做朋友而已。”
“切。你明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看啊,就晴儿自己不知道。”熊梦雪继续逗趣。
高陆反唇相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还不是天天围着段子转?”
“我那不是因为他分手了,担心他想不开嘛。”熊梦雪也自欺欺人地扯了个谎。
买好了菜,他俩再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高陆越想越不对劲:“诶?为什么会是我和你一起买菜?”
“因为我俩都不会做饭啊,你蠢啊。”熊梦雪骂他。
高陆停下脚步:“可是,我想接近晴儿,你想了解段子,那就应该我和晴儿一起,你和段子一起啊!”
熊梦雪恍然大悟:“对哦!”
“再说,你看晴儿和段子总在一起做饭,你不会不舒服吗?”高陆有点不自信地问。
“没有啊,那有什么的。段子又不是晴儿喜欢的类型。”熊梦雪不以为然。
“那晴儿喜欢什么类型的?”高陆忐忑不安又充满期待地问。
熊梦雪偷笑:“你还说你只想和她做朋友?”
回到2501后,钟雪晴和段梓鑫开始做饭了。高陆看着他俩忙碌的身影,总觉得心里一阵阵发虚。
“段梓鑫,帮我接半碗水过来。”钟雪晴一边炒菜一边说。
段梓鑫放下切菜的刀,帮她接了半碗水,问:“够吗?”
“够了,谢谢。”钟雪晴接过碗。
高陆心中隐隐不安,他可不像熊梦雪那样十拿九稳。钟雪晴和段梓鑫都是单身,又经常一起做饭,一来二去,万一暗生情愫,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他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要是真的这样,那他才是为他人做嫁衣,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会失去钟雪晴,还会和段梓鑫一拍两散。
于是,吃饭的时候,高陆就故作自如地说:“段子,晴儿,你们每次做饭也挺辛苦的,我和梦雪看着你们做饭,也挺不好意思的。但我们也不能总是依靠你们。‘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要不这样吧,咱们老带新,一个老手带一个新手,到时候我们四个人就都会做饭了。你们俩也能轻松很多。”
熊梦雪知道高陆的意图,帮腔道:“好啊!我其实一直以来挺想学做饭的,只是我的奶奶和妈妈太能干了,都瞧不上我,不让我做事的。”
段梓鑫猜出了高陆的如意算盘,故意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露露,那你觉得,该怎么老带新?具体谁带谁?”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那当然是晴儿带我,你带梦雪了。”高陆说得冠冕堂客,他的话当然引起了熊梦雪的拍手叫好。只不过,段梓鑫一记冷傲的眼神射向熊梦雪,让她后背有点发凉。
高陆冲段梓鑫使了个眼色,段梓鑫虽不想和越帮越忙的熊梦雪一组,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好兄弟的忙,不能不帮。段梓鑫只好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你干嘛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熊梦雪忍无可忍。
“你说呢?带个拖油瓶,谁乐意?”段梓鑫嗤之以鼻。
钟雪晴赶紧打圆场:“好啦,别吵别吵,都是朋友嘛。”
“晴儿,那你同意吗?”高陆期待地望向钟雪晴。对他而言,晴儿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钟雪晴看了高陆一眼,移开眼神:“你们都同意的话,那我也同意。”
高陆窃喜不已。总算可以不让钟雪晴和段梓鑫再单独相处了!
6月17日是毕业生们必须离开学校的日子。钟雪晴在6月16日的晚上,加完班后,就回到了学校宿舍。
宿舍里空荡荡的,小玉、晓燕、巧巧和姗姗都已经离开了学校,她们带走了属于她们的物品,带走了她们所留下的痕迹。钟雪晴看到她们空空如也的床铺和写字桌,心里一阵难受与失落。
她们走之前,都有在群里和大家告别。走了一个一个又一个,转眼间,就只剩下小洁还没搬走了。
“晴儿,你真的回来陪我了!”小洁见钟雪晴回来了,小猫般雀跃地迎过去。
钟雪晴笑着点头:“我说了,我一定要待到最后一天再走!”
“有你陪我,真好。”小洁拿出零食分享给钟雪晴。钟雪晴加班回来,正好饿了,所以这些零食也就显得格外美味。
钟雪晴早就没了床铺,每次回来过夜,都要和小姐妹蹭床睡。幸好,大家关系足够好,不至于发生钟雪晴无床可睡的情况。而今天,钟雪晴当然只能蹭小洁的床了。
两人洗漱完毕后,就躺在一个窄床上,絮絮叨叨地聊天。她俩谁都不愿意先停下来。仿佛只要这个对话一直持续下去,那么明天就永远不会到来,而她们也永远不会毕业、不会长大、不会分离。
她们从未像此刻这般,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然而,困意来袭时,谁都抵挡不住。也不知道是她俩谁先困得大脑发晕、张不开口,总之,她们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小洁陪钟雪晴收拾了大学课本,满满一大蛇皮袋。她们两个小姑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袋书拖到了宿舍楼门口,去找宿管阿姨卖书。
其实,钟雪晴挺舍不得把书给卖了的。毕竟这些都是她的青春,都是她的回忆。但是啊,这些书也未免太重了些,何况,她知道,就算留着,她也不会看。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那就卖了吧。
这么大一摞书,也就卖了十几块钱而已。钟雪晴还记得,大学的书本费是大一时一次性交了一千多,辅导员说,四年后多退少补。钟雪晴没想到花了一千多买来的书,卖的时候却只能论斤称,只值十几块钱。一下子就跳崖式贬值,她未免有点感叹。
不过啊,钟雪晴拿着这十几块钱和小洁一人买了一瓶饮料、一根雪糕,也算不白费了这些书。
她们边吃雪糕边傻笑,雪糕甜甜的,即使她们心中是苦涩的。
她们还去以前常去的一食堂吃了最后的午餐。学弟学妹们还在座位上一边吃饭一边谈笑风生,而对钟雪晴和小洁而言,这却是与学校最后的离别。
她们拿出各自的学生一卡通,刷了饭菜。学生一卡通里的钱不花就是浪费,所以她们吃完饭,就在一食堂一楼的小超市里疯狂血拼,把卡里的钱全花光光。两人抱着各自的零食满载而归。
钟雪晴和小洁又把自己实在带不走的物品用大的行李袋装好,给物流打电话,请对方来宿舍收货,她们寄回自己的住处。
还有一些最后的收尾工作。钟雪晴和小洁把饮水机还给了宿管,退回了租饮水机的五十块钱。她发了个红包在宿舍群里,让大家平分了这当初大家一起集资的五十块钱。有来有回,首尾呼应,这才算圆满。
她们把空调遥控器、六个人的宿舍钥匙和门口那把大锁也一并还给了宿管阿姨,并办理了退舍手续。签字的那一瞬间,钟雪晴这才真切感受到,一切都结束了。
美好幽雅的校园,朝夕相处的同学,博学多才的老师,亲密无间的宿舍小姐妹……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留念,再多的难忘,钟雪晴也终将与大学生涯挥手告别。从此大学在校生钟雪晴不复存在,她彻底沦为了社畜钟雪晴。
钟雪晴和小洁手拉着手,背着各自的包包,轻装上阵地离开了住了四年的宿舍。
钟雪晴忍不住回头再看了最后一眼。
曾经,大家无数次抱怨过这个宿舍。怪它太小,六人只能在这二十几平的小地方蜗居;怪它冬天太冷,夏天太热,永远无法让人感到恰到好处的舒适;怪它蟑螂多,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半夜蟑螂甚至会爬到她们床上。
但此时此刻,钟雪晴却觉得这个小小宿舍无比亲切、无比可爱。正是因为宿舍小,所以大家交流多、感情深。
每天早上,大家一起抢厕所和洗手台。常常会发生有人在厕所里蹲半天不出来,外面的人急得直跳脚,又不能,怕把尿给跳出来的滑稽场景。
第一年夏天,学校还没安空调。宿舍就是个大蒸笼,快要把人活活蒸熟。大家把凉席铺在地上,在地上打地铺睡觉。白天没课的时候,小姐妹们就在地铺上斗地主、聊八卦,一派热闹欢腾的场面。
大家还在这个小小宿舍里,见证了室友们悲欢离合的爱情。晓燕分手时,哭得撕心裂肺,大家一起帮她骂渣男,陪她一起痛哭流涕;小洁恋爱时,爱得甜甜蜜蜜,大家围在一起听他们的八卦,陪她一起开怀大笑。
……
小洁拉着钟雪晴的手,终究是走出了宿舍。
从宿舍到校门口这十分钟的路程,大家也早已走过了千百遍。平时,她们总抱怨,为什么宿舍楼离校门口这么远,要走这么久。但现在,钟雪晴的每一步却走得很缓,很慢。她怕走完了这条路,就真的走到头了。
走到校门口时,钟雪晴回望校牌上苍劲有力的大字,心中感慨万千。她们走到公交站,看着这烂熟于心的一个个站名,也万分留念。
公交车上,她俩坐在一起,默契地没有说话。钟雪晴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熟悉景色,终是默默落下了泪。
大学生涯,这下真的,画上句号。
钟雪晴只用了四年来读大学,但她知道,她会花一辈子,去回忆这最最美好难忘的大学时光。
她会铭刻在心,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