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怕病毒传染到她,他稍微别过了头。
“聂小姐,你都把房间让给我休息了,难道我们还不算认识吗?”
她这是怎么了?
就凭借一双看似熟悉的眼睛,就胡乱认人。
他怎么可能是Neil。
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聂霜起身,将桌上的温水递给他,掩饰认错人的尴尬。
他接过水杯,“谢谢。”
“傅聿时,我们现在算不算是朋友了?”
喝了口水,他看着她,眸光微动,“只要你想。”
“既然是朋友了,那就合作愉快。”她朝他伸手。
傅聿时将杯子放回桌上,“合作愉快。”
回握她时,他稍微用了力。聂霜虽然个子不低,但骨架很小,手掌亦是如此。
他感受她娇小的骨骼,她掌心柔暖的温度,还有手背细腻光滑的皮肤。
但又拿捏好分寸,很快放手。
他的手掌很宽大,几乎能将她的整个包裹住。指腹有层厚茧,摩擦在皮肤上,有种不同寻常的触觉,她没有多想。
傅聿时没告诉她,三个月的合作,她接下来需要替他做些什么,她也没急着问。
船到桥头自然直,有忙就帮,不需要帮忙时,就退回彼此合适的距离。
两人一起下了楼,聂霜先去后院取伞。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傅聿时站在檐下等她,听见身后的修复室有工具放在桌上的动静,紧接着,响起男人的咳嗽声。
直觉告诉他,不会是李早。隔了一扇门,谁也没有主动打招呼。
聂霜很快取了伞过来,撑开时,她突然听他开口道:“既然伯母想见我,你安排好时间,随时可以通知我。”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虽然的确很急,但她还没做好带他回家的心理准备。
然而,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她只轻声道:“好。”
门半掩的修复室内,苏行知原本要去隔壁房间清洗瓷器碎片,听到他们的对话,骤然停住了脚步。
将人送走,聂霜上楼,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沙发上摆放着他叠好的毛毯,她将毛毯放回床上,脱了鞋,盘着腿,懒散地靠在他刚刚睡过的地方。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过Neil了。
不是刻意不去想,而是这些年过的太匆忙,很多事都无暇顾及。
更重要的是,维也纳虽然带着学生时代愉快的经历,但也曾是她万念俱灰的地方。
她不敢朝往事回头。
这一天心情跌宕,松懈下来,她仰头靠在沙发上,阖上眼想休息,但脑子里却不自觉冒出关于Neil的事。
说来也巧,同样是四年前跨年的那天。
她刚换了公寓,结束搬家的手忙脚乱,想做点中餐犒劳自己,淘了米,才发现电饭煲坏了。
大概因为外国人不常吃米饭,在国外电饭煲可是个稀罕货,并不像在国内,随便就能在楼下的超市买到。
但食材已经准备好,她实在不想扫兴,便去隔壁邻居家借电饭煲。
来之前,她就知道隔壁室友是个中国女孩,叫唐诺,学音乐的。
两人在华人朋友圈认识的,也在社交网站上聊过一两次,对方是个很甜很可爱的女生。
门开了,却是一个和她预想中截然不同的男人的面孔。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凛然的眼睛。
“什么事?”语气和眸子一样冷。
看见他的瞬间,她才想起唐诺几天前在社交网站发过条信息,说准备搬家。
虽不是唐诺,但毕竟也是中国人,应该会帮她这个老乡吧。
“你好,请问可以借一下你的电饭煲吗?”
男人眉头微皱,“没有。”
“那你平时都不做饭吗?”
“不做。”
“那......”
没等她再问出下一句,随着这句冷硬的话,迎接她的,是无情的关门声。
新邻居脾气不太好。
她耸了耸肩,即便碰壁也并不难过。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是想办法用一个铁盆煮了锅米饭。
搬家消耗太多体力,晚饭吃撑了,她准备下楼消食。
一开门,就见隔壁男生也出了门。
他依旧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似乎是不舒服,一手撑在门上,一手捂着胃。门框上的那只手因为太用力,指节泛白。
早忘了他刚才的不友善,在他乡遇到同胞,她本能地想去帮助对方。
“同学,你胃疼吗?”她走过去问他。
对方抬头看了她一眼,没理她。
她急着出门,便回房拿了随身携带的胃药塞到他手里,“这个药不能空腹吃,你得先吃点东西。”
两人坐同一趟电梯下楼,拐出公寓大门时,她下意识回头看他,就见他正要将药扔进角落的垃圾桶里。
她气得半死,三两步跑回去阻止他,“同学,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他撩起眼皮,定定看着她,然后收回手,将药又放回了外套口袋里。
那个时候,他虽然沉默寡言,冷淡阴郁,但却能读懂她伤感时的欲言又止,会在安慰她时,将她拥入怀中。
脑子里杂念太多,根本睡不着,聂霜索性起身下楼工作。
下午要和苏行知共用一个修复室,进去时他已经在里面忙活了,她没主动打招呼。
苏行知从桌上拿了个纸袋递给她,里面装着羊角包和黑咖啡。
她不想去接,但见他一直伸着手,不想让场面太过尴尬,终究接了过来。
“谢谢。”
“中午的事,我向你道歉,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他已经分不清那时的本能反应,是惊愕还是惶恐。
聂霜接过他的话,“只是有些意外?只是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人?”
“不是的。”苏行知急忙解释,“小若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聂霜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一个小气的人,当然,她的小气是分人的。
亲疏远近,一旦被她归为自己人的行列,她就渴望能拥有对方绝对的信任。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秉性,人和人之间又怎能做到绝对的敞亮。
她自己出了事,不也没让他帮忙。
她不该苛责别人。
突然就释怀了。
聂霜喝了口他买的黑咖啡,笑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太敏感了。”
“对了,徐若怎么样了?”她咬着羊角面包问。
“这会儿倒是知道错了,饭也不吃,人也不见,说是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责任。”
听苏行知的语气,分明还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护着。
“我还挺羡慕她的,犯了错还有人哄着。”
“小若其实挺可怜的,她很小父亲就去世了,小时候被人欺负说是野种,也只有我替她出头。”
没想到颐指气使的公主,竟是单亲家庭长大,聂霜怔了下,“那她妈妈呢?”
“她妈在外地做生意,太忙了,就把她扔给外公外婆,一年也才回来两三次。”
某种程度上,她跟徐若还挺像的。
“你能原谅她吗?”
将材料和工具都依次摆放好后,聂霜抬头问:“你觉得我还生她的气吗?”
苏行知松了口气,这句话意味着傅聿时针对徐若的那个提议,她不会采纳。
“谢谢。”
其实刚开始她也很生气,那台摄像机和她手机联通,发现真相的时候,她差点想骂人。
也不是没想过用来自证,只是怕伤及徐若的自尊,便忍下了。
“对了,陈菲菲是怎么同意延迟交货,并且还不追究责任的?”
他中午没跟他们一起吃饭,自然不知道其中缘由。
清理着手头的瓷器碎片,聂霜头也不抬,轻描淡写道:“傅聿时帮我们说了些好话。”
苏行知微皱了下眉。他怎么忘了,傅家的人既然是古意的股东,自然能在陈菲菲面前说得上话。
想起梁亦潮那句准妹夫,他掩饰住脸上复杂的神色,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在一起了?”
聂霜怕知道的人多了,哪天不小心就走漏了风声,又不想撒谎,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算是吧。”
晚上的跨年团圆饭,聂舒曼精心打扮,梁栋准时回家,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白日的龃龉并不存在。
她差点忘了,母亲年轻时本就是演员,若非生下她患了产后抑郁症,后来又退出影坛,现在大抵也是个功成名就的老戏骨了。
聂舒曼甚至还替她盛了碗鸡汤,“小霜最近瘦了,多吃点。”
透过腾腾袅袅的热气,聂霜盯着汤里的菌菇,眼中也蒙了层雾气。
见梁栋笑望着自己,她收了思绪,伸手去接,“谢谢妈。”
她配合聂舒曼演完这出母慈女孝的戏码,趁众人不注意,偷偷将菌菇汤换给了梁亦潮。
有梁亦潮活跃气氛,她不需要多说话,这顿跨年的团圆饭,也并没有那么煎熬。
吃完饭,梁亦潮又带她去了酒吧,这一天她绷得很紧,他想让她放松下。
他塞给她一张银行卡,啰啰嗦嗦叮嘱半天,听得聂霜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微眯着眼睛,在灯光下打量那张卡,很有志气地又塞回了梁亦潮的手里。
“卡我就不要了,下次给我带个嫂子回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梁亦潮瞪她一眼。
“等你和傅聿时修成正果,我一定紧跟你们之后。”
什么跟什么。
不敢再闹他,聂霜乖乖抿着手头的果酒。
没多久,梁亦潮就接到电话。下午给他吃了闭门羹的一位梁氏老客户,这会儿突然想通了,想约他聊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