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那一场夜雪,沈要在雪地里赤手做完整整一千个俯卧撑,翌日冻疮便加剧了。
他本就是军营里摔打出来的,身上没少落下些旧伤,冻疮而已,熬过冬天便也无知无觉了,到底算不得什么大事。
起初,沈要的确是用上了萧子窈赏的膏药的,可旧伤添新伤,总也难愈,只好置之不理,索性听之任之。
这厢,沈要不觉有异,可萧子窈却很看不过眼。
她总觉得,沈要这一手的冻疮多多少少与自己的任性沾了些边,于是不分新旧,权想着一并治好。
一日,萧子窈只说身子不舒坦,便遣了鹊儿去请大夫。
她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姿态慵懒,嘴里哼着小曲儿,哪有半分病容。
沈要在旁的站着,也不作声问她一问。
萧子窈没由来的存了些火气,便说:“沈要,把我的润肤脂取来。”
伺候得久了,沈要也将萧子窈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她虽时常颐指气使,可到底不是恶意而为,顶多算是戏耍。
于是问道:“好。在哪里?”
萧子窈漫不经心的哼笑道:“我怎么知道,平时都是鹊儿替我收拾的?你找找呀。”
沈要无奈的摆摆首,叹道:“六小姐,我不能乱找。”
萧子窈随手指了一处,正是她的梳妆镜前。
沈要走过去,略略的扫过一眼桌面,没有,便将小抽屉拉了开来。
谁料,这打眼一看,竟让沈要滞住了手。
但见那抽屉之中,赫然是一支铜管的口红。
鬼使神差的,他偷偷的拧开了口红的盖子,又将那瑰丽的红肉转了出来。
那红肉的顶头上,分明印着一丝浅浅的唇痕。
他的脑子一下子热了起来,喉咙也一同烧干了。
沈要依稀记得,去茂和戏院听戏的那一日,萧子窈涂的正是这一只口红。
那颜色并非很正很正的红,而是红里挑着些桃幺幺的粉,显得人娇艳。
便是这娇艳的红色,耳鬓厮磨时,吻遍了他的颈子。
沈要哗啦一声推回了抽屉。
他这一下,手上下了些力气,故而动静大了些,便引得了萧子窈的注意。
“找到了没有?”
沈要咕哝了一声:“我找不到。”
说罢,复又随手拣起几只精巧的小圆盒,扬手问道,“是这个吗?”
萧子窈一看,果然翻了个白眼。
“——那是胭脂!”
“——那是香粉!”
“——那是眉黛!”
终是有些不耐烦了,萧子窈便气鼓鼓的站起身来,直向沈要而去。
“呆子,这点儿小事也办不好!”
她一面娇嗔着,一面择了一只抽屉拉开,复又从中取出一只小盒,道,“这东西明明这么好找,你竟然找不到!”
沈要微微的垂了垂眸,低声道:“我分不清,这些盒子都长得太像了。”
萧子窈用的妆品全是进口货,不书汉字,只写英文,包装又是花花绿绿的,却是为难了他。
沈要委屈巴巴的看着萧子窈。
萧子窈甫一迎上他的目光,立刻慌了心神,旋即偏过了头去。
“你就是呆子、呆子!粗心……”
正说着,手下便不留神,竟一下子挖出了一大块润肤脂来。
萧子窈愣了一下,又暗自咬了咬牙,紧接着,竟是一把抓住了沈要的手,直将那一块润肤脂抹在了他的手背上。
沈要对她总是毫不设防的,故而还未有所反应,已然被萧子窈得了逞。
萧子窈指尖轻轻,顺势揉开那滑腻的油膏,便在他的指间、手心与手背,肆意游走开来。
那润肤脂是玫瑰味的,用量多了,便散发出一种糜烂的芬芳,熏得人昏昏欲醉。
好似缠住他的,不是萧子窈的手,而是她的内里。
因着那润肤脂的润滑,他们的皮肉紧紧的贴在一处,湿湿黏黏的,纠结不清。
眼下,萧子窈只在小白楼里留了沈要一人,倒也不怕旁人说三道四。
她一心一意的涂抹着那润肤脂,沈要便不躲她。
只是,心中却有一簇火苗,愈烧愈旺,简直要燃尽他的四肢百骸。
终于完了事,萧子窈适才小声嘟囔道:“……润肤脂挖得有些多了,别浪费了。”
她并不抬头,耳根子却红得厉害。
更顺着那一线红玉的坠子,仿佛是红得滴出血来。
沈要哪里还敢再多看萧子窈一眼,于是说:“多谢六小姐。”
话毕,便是一下子背身过去,复又抬起手来,悄悄的、轻轻的嗅了嗅。
那香味,当真是快要将他迷倒了。
然,今日之事,萧子窈却是用了些心思的。
她早已瞧见沈要那双干裂发白的手了,只是平白的关心于他,总归不是她的性子。
于是兜兜转转,绕了好大的一个弯。
她让沈要去找润肤脂,本想寻个借口,用腻了也好、不喜欢了也罢,总之能将那润肤脂顺势给了他去。
却不想,这呆子竟是真呆,根本找不到这一盒润肤脂!
不得已之下,萧子窈只好临时变了法子,亲自上阵,肉贴肉的、仔仔细细的给沈要涂了一道润肤脂。
当真是便宜了这呆子!
萧子窈切齿着,却不知是被沈要气的、还是被沈要羞的。
总之,一时半刻,是在再不愿同他说话了的。
索性鹊儿回得及时,门外,正听见她与大夫的说话声。
“……小姐的脚?已经好利索了……这回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所以请您来看一看。”
话毕,便是敲一敲门,将人请进了屋子。
萧子窈一见大夫,立刻扶上额角,道:“我这几日乏力得很,快帮我看看。”
说罢,更是向鹊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沈要支出门去。
鹊儿会意,连忙推搡着沈要,道:“小姐看病,你留在这里不方便,还不快走。”
她方才将沈要推了出去,便吸了吸鼻子,纳罕的问道,“你擦了什么东西,怎么那么香?”
沈要说:“擦了些六小姐的润肤脂。”
鹊儿一惊,眼睛也睁大。
“那可是件稀罕物!是咱们城中一位海归的老板赠与四少的,四少又拿给了小姐!小姐自己都爱惜着擦,怎么会舍得给你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