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负重前行。
程渔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而能超度走的,也仅仅只有五千多鬼魂。
芸婆踉跄的站起身,抚去额间的细汗,半睁着眼睛扶着老腰,摆着手:“哎哟,渔儿,姨可真的是来不起咯!老咯老咯,不中用啦!”
罗小莲赶紧上前一步扶起芸婆,轻轻给她揉着腰:“夫人,你还好吗?这样可舒缓些?力道可好?”
芸婆享受的嗯哼:“哎哟喂,小莲长大了啊!还学会按摩了!这按摩手法可真不赖呀!”
秋棠有点不爽,来到程渔跟前:“小姐,我懂医理,我给你揉揉肩膀,按按腰吧?”说着就要上手去。被旁边的司马澜一掌拍开。
秋风抖着肩膀幸灾乐祸:拍马屁拍到主子身上了……
司马澜递过去水壶,用扇子轻轻给程渔扇着:“小渔,喝点水吧!”
程渔点点头,黑眼圈衬的苍白的脸,更像是熊猫了。活动下颈部,然后甩甩胳膊。
疲惫的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双眼看向远处,长吁一口气:“大姨,这次辛苦你了!说好了退隐不过问凡事的,没想到让你破例了!”
芸婆摆摆手,也灌下一大口水:“你我需要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这次我也不过是在一旁打打下手,主要还得是你。zusi.org 狐狸小说网
虽然这次效果不大,但也不能说毫无收获,至少送走了五千多那玩意儿。余下的,怕是要些日子了……”
程渔点点头,牵强的扯起一抹苦笑。
司马澜握紧拳头,都是自己无用,帮不上忙:“这已经很好了!小渔不必介怀。”
“嗯!我想再和它聊聊天,这么多年了,它其实也需要一个听众吧!”
“可是!”司马澜想说你已经不眠不休了,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否则身体吃不消,可是话到嘴边,叹了口气:“好吧,我陪你!小渔,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个它是兰三贵还是兰草?”
“各自得尝所愿吧!”说完,点上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闭上了双眼,找鬼王唠嗑去了。
芸婆摇摇头,这孩子,真八卦:“澜哥儿,你休息一下吧!守着我们一直未曾休息,她想疯闹就让她疯去!
毕竟,这样的奇事百年难遇,她好奇也是情理之中。”
“好!芸姨先回去吧!我在这儿陪着小渔,你请放心!”
见两人脾气都倔犟,芸婆也难得再说什么:“哎哟,不行了,累着我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弄完这事儿,也早点回去休息!走吧,小莲!”
“哎!夫人你慢点儿!听说真夫人在家里炖了好些滋补的药膳,回去就给你好好补补!”
芸婆眉毛一挑:“那还磨蹭啥?赶紧的啊!”开玩笑,这贫瘠的地方出的药,可是难得啊!
芸婆麻利的爬上马车,秋月赶着车消失在余晖中。芸婆就这样带着罗小莲秋月回去吃香喝辣的了……
余下几人,秋风秋棠大眼瞪小眼。司马澜温柔似水的看程渔。
碧草蓝天,微风轻拂,偶有一只雄鹰展翅盘旋,白色蓬包就在这静谧中,一桌两椅三壶酒,白衣红衣相对坐,更是为此时的美景,增添了一丝人气。
环顾四周,程渔拍手称赞:“啧啧啧,你这幻境做的不错啊!”
“哈哈,难得小神婆你夸口一句。来吧,尝尝我自己酿的麦稞酒。”
“行啊!下次也让你尝尝我作坊里,酿的那些花酒、养生酒系列!”程渔豪爽的提起一壶酒就灌。
鬼王看了一眼,失笑不已:“难得见一个姑娘家的,这样大口喝酒。”
“你不也是女人吗?你不觉得,这样喝酒不痛快?”程渔挑眉。
兰草摇摇头:“有时好有时好不好。不过,恣意倒是挺有趣的。”
“嘁!看看,最后还不是好大过了不好!酒水酒水,不都是喝的嘛?
自己高兴就行,管他怎么个喝法呢!”说完,程渔对着酒壶又是一口闷。
“嗯,挺不错的。有酒有菜有风景,要是有故事就更好了!”
兰草轻轻捋着一缕发丝,悠然道:“怎么,我出了酒菜还要负责讲故事不成?”
程渔欺身上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来者是客,做为主人家,难道不该陪客人尽心吗?”
兰草沉思片刻:“不是说修道的人忌酒色嘛?小神婆你这修的什么道啊?”
“酒肉穿肠过,缘法心中留。我非佛道,我这条道,随缘随性即可!”程渔眼睛转了几圈,开始猛女撒娇起来。
“来嘛,讲讲呗!我不信,你憋了几百年,真的就不想找个人,倾诉倾诉?比如说我啊!我可以哒!”
看着程渔一脸八卦,兴奋不已的样子,兰草哭笑不得,轻抚着额头,不住叹息:“谁给你的勇气,这样不知礼数,搬弄口舌?”
“梁静茹啊!”
“谁?很出名吗?为何我不曾听闻过此人?”
后世异时空的人,你知道才怪!程渔清唱了两句勇气,看着兰草惊诧的表情,想来有戏。于是炫耀的问道。
“怎么样?好听吗?咱们来交换信息呀!我教你这首歌,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如何?”
兰草思索一番,点点头。于是,碧空下,故事哀婉,歌声激励,相互依存……
程渔伸了伸懒腰,看着黑漆漆的四周,一簇小篝火在晚风下,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程渔抿了抿嘴:“澜哥,咱们回去吧!”
司马澜至程渔清醒那刻,就已睁开了双眼,控制着把人拥入怀中的冲动。就那么看着眼前人的苍白憔悴,心里犹如猫抓般的疼。
良久,才回了一个:“好!”
几人收拾好东西,迎着呜咽的劲风,隐入黑夜里。
几人走后,一道近乎实体的红色身影,显现出来,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脚边熄灭的火堆,嘴角微微翘起: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啊!
打从记事起,就是你在照顾我。
五岁那年,你带着我走出大山,一路沿街乞讨,那年你九岁。
你人小,没地方雇佣你。你就跟着人做小厮,我在后厨择菜。一做就是三年。
你说这样的生活,不能出人头地,于是带着我往边境走,城里前几日张贴了榜文,说是那里在征兵。
……
终于,通过你那些年的努力,你如愿以偿,成为了人人尊敬的军师。日日陪在将军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日复一日,一晃眼我们已成年。
我十五岁,我说要给我许人家。
我十六岁,你带回一个军户人家的姑娘说是你的心头好。我抢过你送她的玉簪花,笑着说这花我带着更合适。
我十七岁,你说不要为你做傻事,找个人嫁了,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也好安心。
我十八岁,你直接拉了几个小将来家里为我庆生,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我十九岁,你叹息的看着我,说我已经长大了。随我折腾吧!我说你的定情信物,可还在我的头发上一直插着!
我二十岁,你和将军一起死守城墙,被云梯上爬下来的鞑子砍中了喉咙……
我挚爱的人啊!你可知,那时的我,看着你的尸身时有多么的,无助和绝望?
我哭不出来,却流下一行血泪。
我说不出来,将军等人来劝,我也只能摇头拒绝。
就那么和你靠在城墙头,看着战火后的满目苍夷,那些干涸的血,将这片土地染红,连即将冒头的青草,也染了色,变的腥臭难闻。
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那么靠在你的肩膀,等你回来,接我一起走。
就像,二十年前,你从草丛里,捡到我那一刻一样。
夜里,风很大,沙子迷了眼。那一行血泪又流了下来,你捧着我的脸,骂我是个傻姑娘,我却开心的笑了,像个吃到了糖的傻瓜。
凑上自己的唇,那咸甜的味道,是血是泪,是开心也是不甘。那一刻,我读懂了这些年,你的自卑、倔犟、害怕和恐惧,我都切身感受到了!
我释然了,也解脱了。三贵哥,你呢?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明了了呢?
如果还有来世,我们,不要做兄妹了,做一对真正的恋人、夫妻,可好?
“好!”兰三贵的声音传出来,带着一股释然,和纯粹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