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铁拉着绳子冲在最前面后头拉着鬼船,船上的程家楠与葛道士全力扯着海龙号士兵们的骷髅,骷髅们又扛着海龙号残破的船身。
越前进,海龙号的速度越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海龙号前进,海龙号每前进一寸,船身就上浮一寸,“轰。”一声,终于海龙号突破海面追赶鬼船虚影。
直到与鬼船的虚影重合,一瞬间程家楠脚下踩着的地方直接变成一块布满海藻砂石的船板,士兵们的骷髅则纷纷跃上船来。
戚长歌的骷髅更是披着残破的铁甲直接站上了船头,他裂开骷髅的两排白牙,发出爽朗的笑声,他指着在海里的小铁,让士兵们帮忙把小铁拉上来。
“可不能叫个小娃子给我们拉船。”戚长歌难掩激动之情,三十七年了,他们要返航了。
士兵们的骷髅齐齐伸手拉绳子把小铁拉回船上。小铁本来还在海水里扑腾,没想到越来越游不动,最后他被拉出海面时手脚还在半空中划动。
小铁在半空中回头看了海龙号一眼,“放~”
放他下去继续拉船啊,明爷爷叫他拉船,他还没将海龙号拉到港口。
“哈哈哈哈哈~”骷髅们笑了,“小娃子上来吧。”
小铁被士兵们用力一拉,直接飞到海龙号上,最后被等着的戚长歌接个正着。zusi.org 狐狸小说网
“海龙号不用拉船,你看,我们海龙号走的可快了。”戚长歌带着小铁到船头看着海面波浪。
海龙号在海浪的簇拥下飞速前进,天上的月亮也洒下银白的月光为他们指引方向。
突然,几个陌生的骷髅出现他们航道上,戚长歌空洞的眼窝与他们同样空洞的眼窝对上,奇特的懂了对方的意思。
那些也是他们的同袍,是在不同海船、不同时期服役的士兵,他们也想返乡。戚长歌没多想就让他们上海龙号了,救助同袍与百姓本就是他们应尽的义务。
等人都上船了,戚长歌才想到他应该去跟程家楠还有葛道士问问是否能接受其他同袍上船,毕竟海龙号现在能返航靠的全是程家楠他们师徒的力量。
“葛道长,程小道长,末将想问能否接受路上的其他同袍?又或者是我朝百姓”戚长歌抱着小铁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他们两。
“可以。”葛道士直接点头,他们师徒都出手了,也不在乎多几个了。而且那些士兵这会儿能起尸还能浮上海面想必有天道相助,既然如此不如顺其自然。
“多谢。”戚长歌高兴的道谢,周围的士兵也都很欢喜,他们完成任务要回乡了,路上有机会帮助同袍也是乐事一件。
因此海龙号顺着月光铺就的道路前进,一路上遇到有拦船的都给上船了,最后海龙号除了本身的人员以外,还多了近两百来人。
这么多骷髅都在船上,又没个信物证明什么的,大伙儿不由得有点担心,“我爹娘大概不在了,我那兄弟侄子还能认得我不?”
“我那婆娘也不知道改嫁到哪了,可能都没人能认出我来。”一个骷髅有些落寞的说。
“就是人还在,就我们这鸟样还怎么认?”都是骷髅了,在他看来也觉得每个骷髅都长差不多,他真不知道要怎么被认出来。
“那还能怎么办呢。”
“……我们在身上写名字?”
“好办法。”
“可我不认字啊。”
“将军跟军师还有黑子认识字。”骷髅们眼窝都亮了,他们留下部分继续坚守岗位,其他人则快速去找人帮忙写名字。
戚长歌这辈子生前死后都没一口气写这么多字,不过等着写名字的骷髅实在太多,最后就连明爷爷也被叫来一起写。
终于在远方天际出现一丝划破黑暗的光芒时,海龙号驶进了泉港。
这个时间港口没什么人走动,一个负责巡逻的老大爷震惊的看着突然停进港里的海龙号。
“这,这是?”大爷瞪大眼睛看着明显腐朽的大船,桅杆折断、风帆也不见,船身破了一个大洞,还能看到各种海藻砂石附着。
大爷转动脖子四处巡看,也没看到另一艘能把这么大船拖回来的船。想了想,大爷忙往港口管理衙门去。
“港口多了艘船,多了艘鬼船。”大爷推开衙门大门喊着。
“什么船?”值守的衙役站了起来,他也没听清楚,但港口突然多了一艘船也听到了。
“鬼,鬼船。”巡逻大爷结巴着把话说了。
“鬼船?”衙役探头看看天色,这天都亮了,怎么还有鬼船?
“就,就停在,港口。”
“……去看看。”衙役抹了把脸,他得先去看看,才知道该怎么上报。“走。”
衙役跟着大爷一起走去港口停泊处看船,才走到港边,就看到港边已经有人在对着海龙号指指点点的。
“让开,让开,聚在这儿看什么呢?”衙役嚷嚷着把人驱离,靠近一看就发现海龙号连固定的绳索都已然腐朽,却好好的绑在港口的铁柱上。
衙役吞了一口口水,他知道自己应该先上船看看情况再去报信,但这样的船,他心里有点虚啊。
这时海龙号上突然放下一块船板,值守衙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踏上船板走上海龙号,不过他实在是心里发毛手脚发软,只能紧紧抓着巡逻大爷的手,拉着大爷陪他一道上海龙号。
“这……这,鬼,鬼啊~~~”值守衙役对着一船穿着兵甲的骷髅尖叫出声。
等到天大亮的时候,水军的人匆匆赶了过来。他们小心翼翼的走在海龙号上,不能不小心啊,船上都是一具一具倒卧的骷髅,不过因为骷髅身上都穿着水军制式的兵甲,他们也不敢怠慢。
水军的人员静默的开始检查骷髅的身上是否有什么身份记号,“嘿,你来看看,这骷髅胸骨上写了名字。”
“海龙号,王源?”一个认字的靠过来,眯着眼睛看骷髅胸骨上的字。“我草?海龙号?”
“海龙号?那不是沉了几十年了吗?”
“……现在它回来了。”
几人不敢耽搁连忙把消息传递回去,当天下午,几辆马车来到港边。其中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娘,到了。”中年男子回头恭敬地从车上扶着一个一身红衣的老妇人下车。
“……扶,扶我到前头去。”她来迎她的相公戚长歌回家了。她等了三十七年,她答应过要在海龙号回港的时候,身穿喜庆的红衣来迎接他们。海龙号晚了这么久,但幸好在她入土之前回来了。
他们静静地待在船板边,等着一个个的坛子被从船上捧下来,坛子上贴着各自的名字与服役的船舰,中间还穿插着几个百姓的名字,水军的人员来来去去的,终于,戚老夫人她等到了最后一个坛子。
“戚将军,回乡了。”
“戚将军,回乡了。”
“戚将军,回乡了。”
戚老夫人倚着长子立在船板边,手上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为她相公再撑一次伞。现任的水军戚将军则结过盛着自己父亲的遗骨的坛子,“爹,娘跟儿子来接您了。”
“送戚将军~”
“送戚将军~”
“送戚将军~”
程家楠他们几个在海龙号上目送所有士兵与戚长歌离开,最后一个离开的戚长歌回头深深的向他们举了一躬,“多谢,海龙号永远记得您几位的恩德。”
程家楠连忙回了一礼,“您快跟上吧,戚夫人都上马车了。”
戚长歌看着自己夫人与长子,眼神里都是眷恋,三十七年了,他终于回来了。戚长歌朝着程家楠一行挥挥手,就快步追上戚夫人的马车。
马车上,戚雁回将装着父亲的坛子放在自己腿上,从怀里拿出一个不满锈痕的金属盒子,“娘,水军的人说这是爹握在手里的。他们打开看过不是军中物品就是爹的私物,让我拿给娘。”
戚夫人眼神朦胧的一直盯着那坛子看,这时才转过眼来看向戚雁回手上的盒子,她接过来直接打开,里头是一小截颜色鲜艳正红的珊瑚,戚夫人的眼泪再忍不住了,“你爹说我穿红最好看,等他回来给我找一块最红的珊瑚做耳坠,以后每年他都会给我找适合的材料做首饰。他一直记得。”
戚雁回抿着嘴,他才五岁就没了爹,是娘一手拉扯他和弟弟长大的,他小时候一度很不谅解父亲,为什么要为了解救人质把自己连同海龙号的士兵们都给搭上,这种怨念一直到他自己也进了水军才散去。
不过现在面对着戚夫人的眼泪,戚雁回突然觉得自己父亲也许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吧,因为他看的出来,娘没有怨恨父亲,娘的眼泪不是因为哀伤怨愤,娘在这一刻是喜悦的。
戚夫人捧着铁盒流泪,突然感觉有什么抹过她的眼角,“红红别哭,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戚夫人的眼泪霎时泉涌而出,她又哭又笑的,这一刻她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丈夫回来了,想必现在正手忙脚乱的想帮她擦眼泪,发现擦不完干脆把她整个拥进怀里用衣服吸走眼泪,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说,“红红别哭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