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上班,应酬。
莫坤翻身下床,却发现脚下踩的竟然是一片水泥地。老旧的木框玻璃窗洒下一律阳光,窗外,没有高楼大厦。
这是哪儿?
莫坤仔细回忆,昨夜喝得大醉。那是自己最辉煌的一夜,一手创立的公司在纽交所上市,市值101亿。
可是现在?
啊!
莫坤忽然感觉自己头痛欲裂,脑海里两股记忆在不断的交织。
难道?
重生了?
二十六岁那一刻起,莫坤忘记了自己所有的记忆,重新开始。二十六岁之后,步入另一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人生。
但是现在,二十六岁前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之中。
出生于农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自己十八岁以后,混迹于县城。
二十二岁就结了婚,娶了邻村的女孩魏雪。长得很美,也很贤良。两人一起在县城过日子,但却过过得糟糕。
莫坤是个赌徒,花钱如流水。有钱不是胡吃海喝,就是赌到血本无归。没钱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打架,被人打,都是常有的事儿。
魏雪知道自己错许终生,但也只能将就度日。那个年代的女人,还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
时间走到二十五岁那年,莫坤当了父亲。但不是亲生,孩子是魏雪姐姐的。因为魏雪姐姐家里困难,连生了六个女孩,供养不起。
魏雪待如己出,以为莫坤当了父亲,就此改过。可谁知一切不过照旧,他真是还添上了打老婆,打孩子的毛病。
日子实在过不下去,魏雪想要另谋出路。离家出走那一夜,却不幸遭遇车祸,和女儿双双身亡。肇事的货车逃逸,了无踪迹。
那一天恰是莫坤生日,巨大的打击,如五雷轰顶。
从此以后,莫坤变了个人。卖血筹钱,藏了妻女,下海经商。
三十三年浮沉,终成一代企业家。二十六岁以后的记忆,便是另一段人生。
“不!这不是真的!”
莫坤猛扇自己的耳光,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三十三年积攒的一切,他不想放弃。他知道自己愧对魏雪和女儿,但是他不怀旧,只过眼前。可以说他是个无良心的男人,他宁可自己富贵,也不愿带着妻女重来一次。
可是痛感真实,墙上日历写着的1987年5月8日也很真实。而且,是魏雪车祸前三天。
“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这是梦,这是戏,这是假的!”
莫坤抓狂,逃出门外看到一切,却难过至极。
这就是当年的县城,老楼,烟囱,街道上的自行车,都是真实。三三十年后,这里已经是崭新大楼。一切,再无法改变。
回到屋里,莫坤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
一百多个亿,全没了。人生,再次回到一个赌徒的世界。昨夜,刚刚输完了家里所有的钱。
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口站着一大小两个人。
大的是魏雪,身材高挑,眉清目秀,虽然工人打扮,但是迷人非常。发黄的脸,美在骨子里。头发松垮,眼神空洞。
小孩三岁,穿着旧衣服,眼睛溜圆,眨巴眨巴躲在魏雪身后。
“爸爸,别哭,地上凉!”晓晓声音稚嫩。
“又输完了?输多少也没见你哭过一次,今天这是怎么了?”魏雪对莫坤输钱习以为常,但见他哭还是第一次。
“对不起!”莫坤擦干眼泪。
这是输得最惨的一次,一百多亿,加上人生。
魏雪愣住,对不起?这是莫坤说的?
“做饭吧,我饿了!”
莫坤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现实,但是肚子已经面对了,咕咕叫起来。
魏雪心中疑惑,但还是进了厨房开始忙碌。
很快,晚餐准备完毕。
一碟土豆丝,一个炒鸡蛋,一碗白菜汤。
汤里两片肥肉,透明得宛如一块玻璃。
“爸爸,你的!”
晓晓端过一碗白米饭放在莫坤面前,立马紧张的跑回自己的位置上。
魏雪和晓晓的碗里,却是黄澄澄的苞米饭。三十年后或许那是美味,但是现在,那却是无奈。
“晓晓,吃饭。”
晓晓点头,狼吞虎咽,但只敢吃土豆,不敢夹鸡蛋。
莫坤觉得自己又输了,输给了现实。他看不了小女孩这么苦,也看不了家里这么贫。
“等等!”
莫坤冰冷的说了一句。
魏雪和晓晓立马停住,紧张的看着莫坤。
“先吃完饭,可以吗?”魏雪请求。
她怕,怕莫坤又闹。鸡飞蛋打,一顿饭都不得安宁。
莫坤没说话,把鸡蛋都扒到了自己的碗里,两块肥肉也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然后放到晓晓面前,柔声,“小孩子长身体!”
接着拿过晓晓的苞米饭,泡了白菜汤,自己狼吞虎咽起来。
魏雪和晓晓愣住,像是见鬼一样。
“吃啊!”莫坤低着头,声音不大。
“妈妈,给你。”晓晓夹起一块肉,放进魏雪碗里。但她自己却不敢吃,只敢偷偷的看着莫坤的脸。
魏雪看着那块透明的肥肉,心中震惊。
这人,怎么了?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莫坤绝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他一定有阴谋。
“莫坤,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真的不能乱来,家里什么都没了。你要是再这样,我……”魏雪说着,掩面而泣。她没说出来的话,是‘我要带着女儿走’。这个想法,早就有了。
莫坤有些为难,他不喜欢女人哭。哪怕他心如磐石,也偶尔会痛心。
晓晓缩着脖子,她也害怕,害怕一会爸爸又打人。害怕妈妈哭泣,害怕看到妈妈满身伤痕。
“你哭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些年对不起你。好好吃饭,今后过个好日子。”
莫坤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魏雪看着他,知道那笑容是真的。什么都没藏着,和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一样,笑得很真。
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个少年,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