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洞窟里出来的少年再不复往日的风度翩翩,垂头丧气的蹲在方才子凰点燃的篝火堆前,火已经灭了,但点火的人却还没出现。
子皓的手臂已经上了药,草草的包扎上了,没精打采的耷拉在身侧。这蝙蝠的唾液显然不大干净,被咬的地方已经隐隐出现了腐坏的痕迹,被去腐的药刺激着,割肉般的疼。
这不可忽视的疼痛却没分了他半分心去,他的目光自出来后就一直胶着在洞口。
这些蝙蝠不对劲,很不对劲。
自有比灵以来,所有狩猎都不过是余兴节目,关卡不会设置的太难,不过是考验一个团体合作和实战应变的能力,毕竟这比灵是世家一块儿举行的,没有人会想着法的把自家的接班人往死路上带。可今儿碰到的,却是一群执着于同归于尽的疯子,还有一个刀枪不入的头儿。前者勉强说的过去,但后者……与其说是考验,不如说是想借机杀了他们。
将子凰独自留下,是一直以来对这个弟弟信任后形成的习惯使然,可究竟对不对呢,若是错了呢……
子皓不敢想,只是又一次起身想再进洞去看看。xuqi.org 海豹小说网
“言兄,关心则乱。方才的局面你我都心知肚明,若不是人多碍事,子凰并不会如此被动。”易云帆拉住子皓,真心叹道。并不是吹捧,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遇事清明机敏,远胜与他们这几个年长的。
“唉。”自己右手受伤,明知进去也是枉然,可这么待着,这颗心却是说什么都放不下的。
“有动静!出来了!”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不多时,由飞刀挑了幽幽烛火,像是引路童子一般飘了出来,跟在其后的正是留下的五位世家子弟,子凰由沈季承扶了,走在最后。
“子凰!”子皓看着弟弟罕见的被人扶着,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匆匆的赶上前去,细细的查看。
粗看之下并无异样,可是他苍白异常的脸色告诉自己,他不好,很不好。
子凰看着哥哥关心则乱的样子不由觉出几分好笑来,瞧他半天都瞅不到点子上,忽然黎渊上身般起了几分玩心,眼神往下飘了飘,示意到:“二哥,我手断了。”
听得这一句,子皓的心狠狠颤了颤,弟弟没大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断了条手……想起临出门前母亲的叮嘱,子皓只觉得浑身都透了凉意,方才失了知觉的手臂忽然苏醒了过来,烈性的去腐药疼的他呲牙咧嘴:“没事儿,我手臂也快断了,一手还一手,回去你可得好好跟母亲说说。”
这没出息的模样,他做来毫不扭捏,众人因为灭了蝙蝠王,心情大好,同伴受伤的阴霾也略微去了些,先时剑拔弩张的气氛淡去后,倒生了几分同生共死的情意,见他如此,少不得要打趣几句。
本就是趁夜奇袭,如今弄得这样灰头土脸,现在正是日出前最浓重的黑暗,山林里瘴气弥漫,直入云霄,一丈开外不能视物,显然也不是赶路的时机,如今他们各个身累体乏,几乎人人带伤,若是再遇着什么,只怕是要全军覆没,况且,有些人伤的委实重了,实在不宜冒然移动。
其实在出洞的时候,求救的信号已经发出,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响应。
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在沈季承的指挥下,尚能行动的人各司其职,搭火堆,铺帐篷,安置伤员。
夜猎的时候,露宿几乎是家常便饭,以往的比灵也出现过,所以每人身上都有足够的装备和经验去应对目前的突发情况。
沈季承细细的看了看子凰的手,骨头并没有完全断,只是臂骨裂了,一时使不上力。
这些外伤的治疗是入门,沈季承自然是懂的,找了几块平整的树枝,牢牢的稳定住子凰的手臂后,他暗暗的松了口气,至少情况比想象中好些。
子凰没有受过这样的伤,方才一时意气上涌,竟给自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现下说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只是抱着手臂,又疼又不想说话。腕间的鱼形护腕果真坚固,那样的撞击之下,竟是连一丝划痕都不见,这材质是鱼骨飞刀所不能及的,改日或者可以向黎渊打听一下,若是能寻到,定然能炼就超好的兵器。
然后,沈季承那口气还没松完,子凰难得的走神也还没拉回,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打破了维持不过一炷香的宁静。
“啊!!我的手!我的手!”站在最边缘的一个黄衣的公子边哭喊边举了被蝙蝠抓咬过的右手,原先用纱布草草包扎过的手臂,正慢慢的往外渗透着紫色的血水。
子凰记得,第一个被咬的并不是这个公子,而是陈佑华,可此刻,他立在篝火堆旁,纱布包裹下的手臂并没有任何异常。
有了第一个,自然会有第二个,那边话音才落,离黄衣公子最近的人也有了反应:“救命啊,我的手!”果然,被咬中的地方正缓缓渗出脓水,比方才的颜色更深些,是一种接近黑的紫红色。在他们身后,是不知何时慢慢蔓延上来的林间瘴气。
“是迷障!”子凰道:“所有靠近林子的人,往这边来。”说罢,开出了一道巨大莲花盾,将百来个人全部护在里面。
子皓:“……”这样烧灵力的法阵,这傻弟弟说开就开,灵力充沛也不是这样用的。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这样浓的迷障,怕是踏出一步就会失去方向,况且这边还躺了好几个,总不能丢下他们自己走吧。
关于屏障,各家有各家的法子。今天大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年纪最小子凰护着,现在人家断了手,还一个人开阵护住百来个哥哥,到底也是厚不起脸皮,思维一转圜过来就纷纷加入了队伍,有结阵的,有用法器的,七手八脚的倒是把屏障又撑的大了几分。
子凰见众人出了力,作为伤员自然心安理得的收了盾,转身去看那两个已然着道的。
两个人的手臂看着都惨不忍睹,原先不过巴掌大小的伤口,如今被瘴气的毒性侵蚀,两两相加,竟是腐烂到了骨子里,更诡异的是,这毒似乎还是有形的,像是肉眼不可见的小虫子,排了细密一圈,啃着骨肉,向着深处缓缓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