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泽短暂的思考了一下,“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比如我的精神痛苦远大于祭祀现场的其他人,然后我得到了神的恩赐?”
“反正我没听罗霄他们提起过这样的情况。似乎祭台上的祭品没资格被神恩赐。你能想象神会保佑供桌上的瓜果梨桃吗?应该是一样的道理。你最好不要赌这样的情况,你要逃。”
想想也是,商朝祭祀的时候,奴隶被献祭,但是神的恩赐都是被大祭司或者贵族拿走的。“我也想逃,但这里是孤岛,且唯一的飞机还被罗霄开走了。除非等罗霄回来,干掉他,抢走飞机。”
“没自信?”
“这不是没自信,而是从实际出发的考量。我赤手空拳怎么打得过罗霄?”
“你也不是全无胜算,因为我可以豁出命去帮你,但是光有我还不够,你需要帮手。”
钟泽猛地想起了他登岛当天所做的诡异的梦。他的视线站在岛上,目送自己的身体乘飞机离开。
现在谜题揭开了,那不是他的梦,是他感受到的纪荔的情绪波动。
那个视线属于纪荔,她想帮助他逃离这座岛。
钟泽难免被触动,眼圈一热,“谢谢你,但你说的帮手是指景辛?他会帮我吗?”
“据我所知,罗霄的飞行员很喜欢景辛,教过他开飞机,如果他能帮助你,你将事半功倍。”纪荔上下打量钟泽,“至于怎么让他帮你,就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啊?”钟泽摆手,“我做不来的。”但转念一想,在生死面前,其他东西都是鸿毛,改口道:“我会尽我所能拉近我们的关系,让他帮我。”
“如果你能拉拢景辛,可谓釜底抽薪。”
“对了,景辛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有不死之身?”
“这只有罗霄知道了。但我可以肯定,景辛所谓的不死之身是罗霄有意为之,你知道的,神降临的时候,力量十分强大,没有强大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景辛的身体素质显然很适合降神。”
“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现在外面世界那些异能者的超能力,来自于自身精神变异。而如果自身的力量不足的话,也可以通过神降,与神接触后获得精神力?”
这么一想,古往今来的底层逻辑都是一样的,能靠自身修炼就靠自己,靠不了,或者想弯道超车,就要通过特殊渠道,比如灵丹妙药或者神直接赐予法力。
“你的想法很对,其实还有一种介于两者中间的方法,那就是通过特殊的咒语,短暂的向神借力量。不过这些方法只能求助一些小神,用鸡鸭鹅狗的痛苦就能应付。”
钟泽苦笑,“似乎人类一直在神的圈套里打转。”
纪荔长叹,半晌说:“总之,你得尽量争取景辛,没他的帮助,你别想逃走。”
不可否认纪荔说得对。钟泽无奈的叹气,“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纪荔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眼看越来越虚弱,钟泽只好再给她浇灌那红色的滋养,但同时也担心,“罗霄回来一定会发现壶里的液体变少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而且有的时候,弊端或许也能为我们所用。”纪荔缓缓闭上了眼睛,“好了,去吧,我得休息了……我今天说了太多的话,消耗了太多的能量,我至少得养精蓄锐一周……咳,咳!”
钟泽不敢再和她多说话,轻轻的退了出去,原路返回,等来到走廊,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心情沉重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深一脚,浅一脚的,钟泽感觉自己踩在了棉花上,双腿好似使不上力气。
突然接受到了太多的信息,且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的脑海很乱,甚至微微头疼。
钟泽浑浑噩噩的走回了房间,栽倒在床上,用枕头捂住了脑袋。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要被送上祭台承受最惨无人道的虐杀,成为引发神降的工具。
晨曦中,钟泽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在他看来不过是旧的一天的延续,因为在事关生死的大事被解决前,就谈不上什么“新”。
钟泽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的走了会神,才脚步沉重的走进了卫生间。
他睡得并不好,纵然心大如他,也没法坦然入睡,整个晚上脑袋都在半梦半醒状态下,不停的回放他和纪荔的谈话。
钟泽捉摸着该如何采取行动,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多瞅了景辛几眼。
“你的手好了吗?”景辛赶紧抓住眼神接触的机会询问道。
“都好了,这药真是好用。剩下的还给你。”钟泽取出了药瓶递给了景辛。
“你留着吧,虽然我不希望你再用到它,但是有备无患。”
“那我就留着了。”
吃过早饭,钟泽在景辛依依不舍的注视下回到了自己房间,他必须承认想要破冰还是很难的,尤其是心理那关。
以前他看景辛,是罗霄包办给他的伴侣;现在他再看景辛,呦呵,这位是要踏着我血到神那里获得嘉奖的人呢。
要不是他对生存仍抱有希望,需要景辛帮助,且他真的很难杀,否则的话,钟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喂,钟泽,给我集中精神!”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要再纠结这种改变不了的客观事实了,赶紧干正事。”
所谓干正事就是对景辛示好。钟泽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看到了光秃秃的花瓶。景辛有一点特别好,那就是听话,说不让他再送花,他就真的没送过。
“要不然……我给他送花?”
钟泽停住脚步思考,眼神投向了他从书室拿的那本《远古巨石阵——通向神祇之路》上。他翻开书页,果然当初被当做书签的花,已经被压成了干花。
钟泽找来白纸和胶水,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鼓捣了一下午后,终于出山了。他神秘兮兮的四处寻找景辛的身影,终于在一间书房找到了他。
他正在一边听音乐,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钟泽接近他,咳嗽了一声,但是景辛太过聚精会神,没有发现他,仍旧专注于自己的事儿。
钟泽干脆直接走到桌子对面,在他眼皮底下,打了个响指。
“啊,你来了。”景辛一见钟泽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因为整个上午,钟泽都躲着不见他,他正想他,他就出现了。
钟泽的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撑着桌子,垂眸看景辛所写的文字:“你在写什么?”
“替罗先生翻译一些音频文件。”
一听是罗霄的东西,钟泽来了兴趣,决定探查机密,摘下景辛的一个耳机放进了自己耳朵里。
一串含糊不清的,断断续续的词句传进了耳朵,可是纵使钟泽怎么调动他的知识库,他也没法识别这说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
“神谕。罗先生收集的,因为我听力比较好,能听清这些含糊的话,所以我会偶尔帮忙。”
钟泽汗毛倒竖。没错了,这些就是从神那里得到的“先进知识。”
“都是什么内容?”他故作镇定。
“没有固定内容,有的时候是一些法术方法,有一些则是天文知识和数学知识。”
“你能听懂?”
景辛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你确实很特别。”钟泽由衷的说,果然被教会选中的人。
本来看着钟泽的景辛,听到这句话后,目光移开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然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我在别人那里再特别,我也不稀罕,我只想要你的特别对待。”
钟泽不接话,迅速转移话题,“咳,其实吧,我一直想补偿那天悬崖的事儿,所以就做个书签……提前说,你最好别嫌弃寒酸。”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充满了威胁,一点不像送礼物的温馨,更改道:“希望你不要嫌弃的。”
其实钟泽手工活只做了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考虑是否要送出,毕竟太拿不出手了。本来做的时候还信心满满的,结果做好了,又觉得有点上不了台面,于是纠结了很久。
但最终,还是决定,既然都做了就不要浪费了,还是送出去吧。
钟泽没想到,景辛在听到这句话后,蹭地就站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说:“礼物?在哪儿?”
景辛见对方如此期待,尴尬的抓了抓鬓角,心一横,从身后拿出了自己做好的干花书签。
“你要是喜欢就留下吧,不喜欢的话,丢的时候别叫我看见就行。”钟泽尴尬的说。
“给我的?真的是给我的吗?”景辛大喜过望,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的去接书签,满眼都是欢喜,“真的不敢相信,竟然是给我的。”
钟泽放心了,呼——看来他没嫌弃寒酸,“嗯,你总是看一些大部头的书,应该能派上用场。”
景辛连忙摇头,“我不会用的,损坏了怎么办。”眼睛在书签和钟泽之间不停的游走,眼神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
面对景辛热忱的目光,钟泽有点发憷,“你不嫌弃就好了。”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谢谢你。”景辛张开双臂,就给钟泽来了一个令他猝不及防的大拥抱。
钟泽怪自己躲闪不及,但此时此刻给景辛一拳似乎也不合适,于是还算客气的慢慢推开他,想去拿桌上的书签,“喜欢的就赶紧用,就先夹在那本书里吧。”
不想却被景辛阻止,“你等一下,先别动。”说完,就跑了出去。
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迷你塑封机,动作小心的将书签塑封好。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景辛把塑封过的书签拿在手里,珍惜的看了看,随后热烈的目光就转移到了钟泽身上,眼神里都是亮晶晶的光。
对方的眼神太炽热,钟泽真是顶不住,“那你先忙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赶紧就溜了。
呼——礼物送出去了,应该能拉近一点感情了吧。
结果第二天,钟泽就发现这礼物送得效果拔群,因为他正打算进厨房找点饮料喝,就听到景辛欢快的说:“我去告诉孙叔,让他也高兴高兴。”他赶紧躲到一旁,等景辛出了厨房,目的明确的朝楼下跑去了,他才敢进厨房开冰箱。
“景辛干什么去了?”其实钟泽已有猜测,但还是想确定一下。
“哎呀,你不是送了他一个礼物么,他想跟他孙叔分享一下。”孙妈笑着说:“毕竟跟我一个人说了十来遍了,可能他也腻了吧。”
“……”正冰箱里取饮料的钟泽闻言,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冰箱里降降温。一来是他不想让孙妈知道他在拉拢景辛,二来,则是不知哪里来的羞耻感在作祟。
过了大半晌,景辛才回来,正好被钟泽堵了个正着。
钟泽把他拉到厨房外的走廊上,警告,“不许把书签的事拿出去说。”
“为什么不能说?孙妈和孙叔听了也很为我高兴。”
“可我不高兴。书签呢,还给我,我不送了。”说着,就去扒拉景辛的手。
景辛怎么可能允许他夺回,捂在怀里,侧身护住。两人争抢了一会,以钟泽的失败告终。但是景辛也害怕了,“你不愿意,我以后不说了。”
“……以后凡是发生在咱们之间的事情,不要让第三人知道。”景辛语气也缓和下来了,“只有你知我知,是咱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咱们两个人之前的秘密?”
钟泽觉得顺着这个思路不错,赞成的点头,“没错,只属于你我之间。”
“听起来很浪漫。”景辛笑着点头,似是认可了这样的说法。
“别管浪不浪漫了,总之,有些事有且只能有你我知道,谁都不许告诉。”
景辛郑重的点头。
这时,孙妈适时出现,从出厨房探出头,笑着招呼他们,“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景辛偶尔会瞄着钟泽抿嘴笑,这导致从不介入他们之间关系的孙妈,忍不住问景辛:“又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秘密。”景辛笑着回答,忍不住再看钟泽。
钟泽低头吃东西,坚决不看这小子。
很好很好,从不撒谎,赤诚坦白的景辛已经在自己的教育下学会隐瞒了,继续向下一步进发吧。
可是景辛能被自己影响到什么程度呢?他会为自己反抗罗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