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决绝的模样,玄苍的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
他眼看着她用那枚银针用力抵住自己的脖颈,甚至在她无暇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痕,鲜血正缓缓渗出。
他可以制服她的,轻而易举。
可是他却只是望着她,眸中的绝望让人心碎:
“为了离开我,你宁愿死?”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
他眼中的悲伤在奔涌着,渐渐淹没了整间落梅阁。
明明知道她的倔强,却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与云梦蝶定亲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娶她。你的过去我从未在乎过,我只要你的未来有我!”
“可惜,我的未来,不会有你。”
她残忍地刺伤着他,绝情得不留一丝余地,
“从今以后,你的事,与我再无关系。如果硬要说有,那也只能是交易。”
她将那枚银针抵得又深了些,只有疼痛才能让她清醒,才能让她不再为他心动。
她倔强地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通通压回心底,再开口时,声音却仍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话音落下,她看到玄苍缓缓地垂下了眸子。
良久,他终是点了头。
他答应了!
她明明应该高兴的,他们彼此伤害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是看到他点头,她的心莫名地一空。
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瞬间袭上了心头。
她不敢再去看他,只道:
“碧春,叫福伯来搬东西!”
站在一旁的碧春,早已泪湿了衣襟。
她不明白,云梦牵和玄苍怎么就会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为什么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可是她也知道,没有人能改变云梦牵。
她最后看了一眼玄苍,高大健硕的漠北战神,霸道强势的漠北战神,威风凛凛的漠北战神,此刻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让人心疼得想哭。
“是。”
她抽泣着,弱弱地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落梅阁里死一般的沉寂。
和坦看着满屋的狼藉,看着受伤的玄苍,终于忍无可忍,朝着云梦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
“王子妃,都是奴的错,是奴粗心大意,为了救个孩子让人把药调了包,您给奴一次机会,让奴查出背后主使,到时候奴自来请罪。只求您原谅爷,不是爷的错,真的不是爷的错!”
这边和坦话音刚落,另一边,落梅阁里的其他玄衣卫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王子妃,奴愿还小公子一命!”
望着这些忠心耿耿的玄衣卫,云梦牵只感叹,幸好,玄苍身边还有这些肯为他付出生命的忠仆。
少了她一个,真的无足轻重。
她看向和坦,淡淡一笑:
“和坦,不怪你。”
“王子妃……”
和坦眼泪汪汪地看向她,她越是不怪他,他便越是自责。
若不是他多管闲事,药又怎么会被人调了包?
她又向看其他玄衣卫:
“都起来吧,这段日子,辛苦你们。”
“王子妃……”
众人还想恳求她留下来,原因只有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玄苍对任何人、任何事如此在意过。
眼看着众人让云梦牵为难,玄苍突然冷冷出声:
“都给我住口!”
众人皆是一怔。
玄苍抬起眼眸,再看向她时,眼中已没了刚才的痛楚。
取而代之的,是与从前一样的强势、凌厉与不容置疑。
他朝云梦牵走过来,冷冽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
云梦牵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下意识地就朝后退去。
可他却没有理会她的动作,一抬手,便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她手中的梅花木簪卸了下来。
“你……”
就在云梦牵万分错愕的时候,他已经从她的另一只手上拿过另一半簪子,将银针插了进去,重新将梅花簪戴在了她的头上。
转身,他大步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
“送她走。”
“爷……”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玄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落梅阁。
别怪他先她一步离开,他只是不想看到她的背影,不想看到她离他而去。
都说先转身的那个人最是无情。
其实不然。
事实是,只有先转身,才能让她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一会。
哪怕只是一会。
是不是也证明,她对他,终究有在意、有不舍、有念念不忘……
…………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恩情似海深。
云梦牵与玄苍之间,终究没有熬过百日。
从寒香园离开的时候,天空又落雪了。
今年的雪似乎特别多。
就像她迁来寒香园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雪。
纷纷扬扬洒满了京都的大街小巷,让她的前路一片迷茫。
今日从寒香园离开,也是这样的大雪,却让她看清了前路。
一路上,碧春都沉默着,两只眼睛红红的,不时地抹一下眼泪。
云梦牵知道,碧春很难过。
为她、为玄苍、为他们……
碧春将羊毛毯子又往云梦牵身上拉了拉,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姐姐,你刚刚小产,千万不能着凉,会落下病根。”
碧春喃喃着。
云梦牵知道她难过,离开寒香园,相当于离开了一个舒适安逸的金窝。
从今往后,一切都要靠她们自己了。
云梦牵拍了拍碧春的手,苍白的脸上,牵起一抹安慰的笑。
碧春看着云梦牵颈上的伤痕,想起了什么,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盒。
将药盒打开,用手指沾了些里面白色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了云梦牵的伤痕上。
“姐姐,这是……”
这是临走时,玄苍王子偷偷给我的……
碧春下意识地想这样说,可是又想起了玄苍说过的话,不要告诉她。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生生咽了回去。
“想说什么?”
云梦牵问道。
碧春眸光闪烁了一下,道:
“哦,我是想说,这药膏涂上会止痛还不留疤,清清凉凉还挺舒服的,是吧?”
云梦牵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其实这药膏的味道她很熟悉,曾经玄苍送过她那么一盒,就是这个味道,这种清清凉凉的感觉,她怎么会忘?
可她不愿再去想他,既然离开了,还是不要再有牵扯的好。
“姐姐,我一直都没来得及问你,你那个时候说的孤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碧春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