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银沙河赏雪

云梦牵还是上了马车,只不过与她同坐的人,还有碧春和秋英落、凡双。

方向,则是银沙河。

一路上,玄苍、贺兰宣朗等人骑马跟在马车外。

马车内,云梦牵与秋英落等人,则聊些无关紧要的女儿家的话儿。

中途停下一次,和坦从外面递进来几盒玉香斋的点心,说是新出炉的红豆酥。

秋英落笑着问谁爱吃红豆酥,碧春说是云梦牵,玄苍每次都会特意买给她。

秋英落但笑不语,云梦牵则无心下咽。

她不需要玄苍为她做任何事,这只会成为她的负担。

想到两人即将要面对的矛盾,她的心往下沉了又沉。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要这般烦闷,明明两人从前世开始就是对立的,今生也注定如此。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对立在无声无息中悄悄改变着,变得有些面目全非。

从长安街往城西的道路上,有些积雪被清除,有些积雪则因为走的人多了,而渐渐趟出了一条路。

马车沿着雪路行走,不到半个时辰,来到了银沙河。

下了马车,云梦牵才知道,贺兰宣朗为何要来银沙河欣赏雪景。

昨夜刚刚下过雪,银沙河宽阔的岸边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整片地域都似盖上了一层厚重的雪被,美好而神秘。

那雪如粉似盐,像是刻意铺好的,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一个脚印,纯净得像初生婴儿的肌肤。

河边一丛丛的树木上,积雪落满了枝丫,银装素裹,正应了那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耳边是银沙河哗哗作响的水声,仍旧那样动听,涤荡着人心。

云梦牵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久久地伫立着,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着雪的银光,分外灵动闪亮。

她的身边,秋英落同样被吸引着,目露惊艳之色。

云梦牵望着皑皑白雪和丛丛树木,不由心生感叹:

“若这里种上些梅花,衬着这雪的白,倚雪赏梅,恐怕人间再无可与之媲美。”

秋英落也道: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白雪红梅,才是最相得益彰。”

两人相视而笑,秋英落却没看到,云梦牵的眼睛里,有泪光闪动。

云梦牵只是想到了母亲,想到了他们曾经畅想的未来,那个属于她们的小院,想到了自由,想到了她们的白梅与红梅……

“这里好干净啊,真不忍心破坏它们,连踏上一脚都罪过似的。”

秋英落叹道。

白雪红梅,却让云梦牵想到了另一场雪。

迁居那日的风雪,似乎并不比昨夜小。

有人却在那日,烧她的梅树。

她的眸子渐渐变得雪一般清冷,道:

“如果人心都能像这雪一般纯净该有多好!可是却不知道,有些人雪一般洁净的外表下,包藏着何等肮脏的心。就像眼前这雪,如果不踩上去,又怎能知道它下面掩藏的到底是春发的泥土,还是带刃的陷阱?”

说罢,她提起裙摆,一脚踏进了厚厚的雪地里。

积雪一尺来厚,她这一脚,膝盖往下便陷进去了。

紧接着,又是第二脚。

她趟着雪往河边走去,白色的狐裘在积雪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她的脚印却是一步一个,留下两道深深的印记。

身后,玄苍的视线紧紧锁在她的身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说的一切,他都懂。

贺兰宣朗与秋英落同时想要叫住云梦牵,却都张了张嘴,似是不忍出声打扰她似的。

秋英落抿了抿唇,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玄苍听:

“长宁县主如今怀有身孕,这般受凉怕是不妥。”

玄苍又岂会不知?

午时将至,积雪折射着太阳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玄苍的眉心紧拧着,黑眸眯起,牵起黑风就朝云梦牵走了过去。

靠近后,他从身后一把抱起云梦牵,顺势将她放到了马背上。

云梦牵惊呼一声,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才在马背上稳住了身形。

玄苍随后也上得马来,将她揽在了身前。

“你做什么?”

云梦牵挣了一下,习惯性地抗拒他的靠近。

玄苍的双臂绕过她握紧缰绳,身体忽然向前,唇瓣抵在了她的耳廓。

她浑身一僵,他冷沉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地响起:

“我也想知道,这积雪下面,到底是春发的泥土,还是带刃的陷阱。”

未等她说话,他又大喝一声“驾”,黑风在他的催促下往前行走起来。

雪地阻力很大,黑风也只能负重前行,尽管脚力好,但速度仍旧无法提起来。

贺兰宣朗与秋英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秋英落喃喃道:

“玄苍王子应是真的把长宁县主放在心上的,可长宁县主为什么不领情呢?”

贺兰宣朗挑了挑眉,学着秋英落的语气道:

“贺兰宣朗是真的想为秋英落赎身,可秋英落为什么也不领情呢?”

闻言,秋英落心里一紧,却没有说话。

其实不是她不领情,而是贺兰宣朗太好,好的如这天上的骄阳,似这地上的白雪,没有一丝污浊。

他从不嫌弃她的身份,敬她、护她,为她包身,却从不碰她,哪怕她甘愿委身于他。

他要给她的,是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名分。

而她,只是一介风月女子,从七岁起就被人骗进了青楼,接下来漫长的十五年里,她虽然洁身自好,以艺示人,却仍然免不了被人亵渎。

哪怕她的清白还在,但她仍觉得自己很脏。

这样的她,根本配不上他。

若是娶了她,他只会被世人嘲笑、轻视,若是她给他生了孩子,孩子也会继续被人嘲笑、轻视,他的母亲不过是个低贱的青楼女子。

她不想玷污了他,更不能影响他的一生,所以除了做好自己的本分,她不敢有半分贪念。

不是不爱,而是太爱,所以才只能把他放在心里,珍惜着。

正伤感着,身子忽然一轻,她惊呼一声,人已经落在了马背上。

惊魂未定之时,她抚着胸口,身子摇摇欲坠,正想寻到贺兰宣朗说些什么。

可刚刚扭过脸,却见一道月白的身影从她的身后迅速跨上了马背,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的呼吸一窒,转脸看向身后的人,半怒半嗔道:

“贺兰,你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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