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剧组

坐下没一会儿,祁绒只感觉如芒在背。

她不是没有在公开场合演讲过,但演讲和此刻被人用千奇百怪的眼神盯着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尽管她知道店员和其他顾客并没有恶意,但此刻她坐在原地尴尬得都快要抠脚了。

“对了,你们平常都在哪儿?”

没事找事的祁绒打算询问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问题。

按理说祁家给她安排了这么多保镖的话,她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而且原主的记忆里,此前几年,对他们的印象也是寥寥无几。

“因为小小姐不喜欢身边有人,如果我们擅自行动就要辞退我们。”

为首的保镖昂首挺胸道。

“那你们怎么保护我?”

不让跟着那还是保镖吗?

“小小姐您只要长按关机键,手机里的特别装置就会向我们发送定位和求救信号,不论您在天涯海角,我们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祁绒边听边点头,她是定制的卫星手机,就算是在没信号的区域内也能发送消息。

一旁的郑晓琪倒是忍不住插了一嘴:“小小姐,你忘了吗,几年前因为保镖被骂的事。”

当初谢徵走红后不久,参加了某品牌的商业活动,现场粉丝爆满,差点引发事故,祁绒为了保护谢徵,就让自己的保镖们护送他回到休息室。

结果当天晚上通稿出来清一色都是“新晋流量谢徵会场耍大牌,指挥保镖推搡粉丝”,一连三天都是风风雨雨。

谢徵的星途才刚有起色,立马就对祁绒甩了脸色,但祁绒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关心则乱,但从此以后,她出门再也没带过保镖,事事亲力亲为,正如保镖们所说的那样,她不希望这些惹了谢徵不痛快的再此出现在他面前。

从小娇养的祁绒,从那天起就开始自力更生,请客的下午茶,她自己提;送到剧组的物资,她自己搬;就连有时候的会场布置,她都要搭把手;每次粉丝会,她还花大价钱给谢徵出周边,站在太阳底下一个一个分发出去。

一开始身边还有郑晓琪搭把手,后来也因为惹谢徵不快而被送到国外去了,祁绒才真真正正变成了一个人。

这些记忆对现在的祁绒而言就是黑历史,想起来头皮发麻的那种。

原主也是傻,她一直努力为了谢徵的梦想,商业活动那次也是出于保护的心态,如果谢徵觉得不妥当场就应该拒绝,但他没有,而是在通稿满天飞的时候怪她多管闲事。

这就是典型的没奶了就骂娘。

算了,想起来就晦气。

祁绒赶忙翻篇,表情能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郑晓琪提到这件事后就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祁绒的脸色,发现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气得发火、然后狠厉地要求所有人闭嘴,而是十分自然地流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仿佛谈到的不是她爱得死去活来的前对象,而是马路边的一坨狗屎。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但郑晓琪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不过光今天一天,她就已经对祁绒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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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欠!”

墨绿色的幕布前,搭起了简单的宫墙楼阁,斑驳的古代街道旁坐着众生百态的群演,一架巨大的洒水车停在绿棚边,整个空间充满了被洗刷过的痕迹。

谢徵掀开头上的斗笠,湿漉漉地走过青苔砖,小周赶忙拿着毛巾扑了上来。

“谢哥!喝点姜茶!”

他殷勤地拿着保温杯凑了上去。

“不用!”

谢徵接过毛巾,但推开了姜茶。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玄色古装,墨色的头发被一顶羊脂玉冠绾了起来,被打湿的假发贴在他性感的腰线上。

散碎的发丝黏在消瘦的脸庞,几滴晶莹的水珠从他下巴上滑落,就连卷翘的睫毛被水浸湿,露出一双如鹰般的眼睛。

“明导,怎么样?”

他径直走到了幕后的摄像组,目光灼灼地看着中央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男人原本趴在镜头面前一动不动,听到身后的动静,有些费劲地爬了起来,身边有人扶他他还不乐意。

盯着谢徵打量了良久,明导终于点了头:“可以,这次过了。”

原本沉浸在阴郁氛围中的谢徵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今日的戏份结束后,回到附近的农家小院,小周赶忙替谢徵打了一盆热水,方便他洗掉身上的污渍。

电影《悔声》讲述了战国时期被灭国的燕国世子,在磨砺中逐渐失去年少热血,成长为一名合格且冷酷的君主的故事。

谢徵在里面扮演的是男三号

他的父亲曾是高官,但被奸人所害、家破人亡,自此他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为了报仇不择手段,最后死在了心爱女人的手上,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方才那一幕就是他得知父亲遇害,全家只有他一人在外习武而免遭毒手。追兵将至,他在暴雨中与人殊死搏斗,最终雨水洗刷掉了血迹以及他曾经存在的痕迹。

谢徵对这个角色十分看重,将近大半年都在为之努力,为了得到这个角色几乎用尽了手段。

无数双眼睛看着他,因为这是他脱离流量的第一部转型之作。

《悔声》的剧情分为两大部分,前半部江湖,后半部朝堂,此刻他就在拍摄逃亡的剧情,已经进入大山里隔绝了将近半个月。

这半个月来外界的消息几乎都传不进剧组,因为《悔声》的导演——明导,素来要求严苛、脾气火爆,所有进组的演员也好、工作人员也罢,都是严禁向外透露讯息的,一旦被发现就不仅仅是开除那么简单的,况且深山老林里信号也不好。

空间拥挤的农家老屋里,谢徵坐在“嘎吱嘎吱”响的木头椅子上,面对着不锈钢的大花脸盆出神。

小周一回来打完水就开始翻箱倒柜,他从行李里翻出一包感冒冲剂,拿搪瓷杯子盛着捧到了谢徵面前:“谢哥,山里冷,喝点感冒冲剂,预防感冒。”

对待自己的衣食父母,小周可谓是尽心尽力。

明导在开拍前就和谢徵说得很清楚了,他要的是演员,不是流量明星,所以只需要他人来,不需要一个团的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所以除了小周,跟来的就只有一个化妆师。

从小锦衣玉食的谢徵哪里受过这种苦,但他不愿意放弃到手的机会,咬咬牙也就答应了。

进了组才知道,明导一点儿也没吓唬人,所有的拍摄都是真刀真枪,才过了不到一个月,谢徵身上就都是摔打出来的青青紫紫。

这还不是最辛苦的,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住宿环境。

因为是山区里的封闭拍摄,所以酒店是没有了,住的都是自己搭的帐篷,像谢徵这样的重要角色,也只能住在提前租号的农户里。

农户都是七八十年代的老式院子,没有客厅,只有封闭了的火炕,屋后面就是猪圈,虽然没有养猪,但厕所就在里头,还是那种露天的茅坑,平常洗个热水澡都要自己打水、烧水。

夏季蚊虫叮咬多得不行,更别说山林里了,一个个蚊子如狼似虎的,纱窗和蚊香根本不起作用,每天谢徵起来身上都要多出好几个痒得不行的肿胞。

他对着眼前的温水和感冒冲剂看了良久,突然烦躁地把还滴着水的刘海掀了个底朝天,右手在湿发里抓了几下,不耐烦地说:“我要的生活用品怎么还没送进来?”

小周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皱起的五官也写满了疑惑:“这……我也不太清楚……谢哥,要不我明天问问负责采购的工作人员吧,托他们去镇上打电话。”

往常这个时候,就算再难进的剧组、再封闭的消息、再崎岖的山路,祁绒也已经通过各方面渠道进来了,不仅会帮他把起居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同剧组的人也能分到许多东西,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生活用品,所以谢徵在剧组的名声一向都很好。

这也是为什么他听到条件艰苦也没有知难而退,因为他知道,祁绒会替他解决。

然而这次他却失算了。

不仅团队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连永远都不会缺席的祁绒,从大半个月前开始,变得了无音讯。

谢徵原本是想看她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才打电话过来的,直到进组,都没有接到哪怕一个电话,起先谢徵也觉得奇怪,但剧组的进度不能因为他的个人问题而耽搁,于是他像以往一样选择了先拍戏,因为他相信祁绒会理解他的。

但长久以来的消息隔绝、加上每天高强度拍戏所带来的疲惫,谢徵一旦休息下来脑子里就会不停地想起关于祁绒的事。

明明都已经道歉了,为什么还不过来联系他。

想到这里,原本因为条件简陋而心烦意燥的谢徵越发地不满起来。

他飞速洗了把脸,头发也懒得擦了,对着窗外浑浊的天空皱起眉来。

算了,不来也好,懒得招架。

像是赌气一般,谢徵把毛巾丢进了盆里,溅起了微弱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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