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西尔上尉无聊地返回机舱,打算喝杯浓茶或是咖啡时,赵扬才下令救人。
那一片倒地的村民,大多已是毙命,纵有少数还残有着几口气,也是因为耽搁得太久,以赵扬部队的医疗资源,根本就难以救回救活。
他们可没有穿戴外骨骼装甲,或具备着超凡的力量,一旦被电磁子弹射中胸膛,除非及时地抢救,否则下场几乎是注定的了。
那一对对睁大却又失神的眼眸,令人不忍直视,仿佛在质问着:“伊里尔里好心的长官啊,你们为什么不救救我们?”
但赵扬的医疗兵仍旧是发现了一个活口,他没有中弹,而是在其他人倒下时,也机灵地一同倒下,那些西尔的士兵根本就没有检查尸体,毕竟他们只是取乐一般地猎杀,因而才逃过了这一劫。
这人被发现之后,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仓皇奔逃,只是麻木地呆坐在原地,呆坐在尸骸血泊当中,一幅任凭处置的样子。
“对不起……”赵扬走到他的身边,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虽然自己并没有保护这些村民的义务,但同样是遭受欺辱的。
他第一次感同身受地,认为自己跟这些原住民其实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为什么……大人,为什么,他们那么蛮不讲理……我们可以把房子腾出来的…可以的。”那个在这场随意而又残忍的屠杀当中的唯一幸存者,彻底地瘫软在地,喃喃地说道,两行眼泪终于是从他的眼眶中淌流了出来。
其他他知道答案的,世界上掌有力量的人,就是可以对没有力量的人视作猪狗,不,是连猪狗都不如,宰杀猪狗还是为了吃肉,还需育成,而杀死没有力量的人只是心意一转便是可以做的,就像随手一脚踩死一只蚂蚁一般。
哪怕都是人类,彼此间的关系却仿佛是两个天差地别的物种,没有一分一毫的同情可言。
“活下来吧,为了死去的人,活下来吧!”赵扬捏紧了拳头,他也想起了很多死去的人,发小奥特,死在那场雨中的部下,队长马伦,长眠于这个村庄中的部下……
为此他甘愿忍受这种屈辱,活下去,带着那些还站着的人活下去,直到……直到自己掌有能不被肆意蹂躏的力量为止!
“克里特大人……我还能怎么活着,我已经没有活路了啊!”这个幸存者嚎啕大哭起来,“村子没有了,家人没有了,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
“接着。”赵扬抬起了头来,直视着这个幸存者那通红淌泪的双眼,将自己腰间佩戴的手枪递给了他。
“您……”那个幸存者露出一幅不可思议的神情。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士兵,你愿意么?”赵扬将手枪,放在了他手前一寸的地方:“愿意的话,就拿起它吧!”
“感……感谢您!克里特大人!”
一双长满茧子,粗糙不堪的手,接过了那支电磁手枪。
他没有说什么“我怎么能加入仇人的部队,我为什么而战”这种话,因为他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甚至连找西尔上尉复仇的想法都没有。
被有力量的人杀死,就像是被天雷打死,被天火所吞噬一样,或许会悲伤,但绝对不敢憎恨。或许这个星球上有过这种普通人,但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因而没有留下后代,也没有留下敢于反抗超凡者的思想。
他们唯一的需要,唯一的期望便是活着,一直活到老死,但这个愿望亦是难以满足的。
“拿一支备用步枪来。”赵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接着用备用步枪教他如何瞄准,如何开枪射击。
那些西尔的部下们发出着哄笑声,对着赵扬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
赵扬部队的成员像是看不见一般,只是将自己的零食、小物件什么的,都一股脑地送给那个在屠杀中的幸存者。
但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在升涌、翻腾着火焰,包括赵扬也是如此。
西尔上尉的临时指挥部,在多功能工程机的作用下,很快就兴修完毕。甚至还修建好了临时的食堂、住宿房屋、以及临时医疗室,简直是一应俱全。
他满意地搬进了临时指挥所,然而直升飞机依旧停留在这片土地上,打算在他完成任务或战事不利时将他接走,他永远都是有退路的。
正午,西尔部队的士兵们进入到了临时食堂当中就餐,时不时有人抱怨饭菜的不合口味。
西尔上尉在临时指挥所中,将房间的温度调整到最为舒适的二十三度,在一位女性勤务兵的服侍下,开了一瓶清酒,吃了一顿对他来说已是十分清苦的午餐,只有两千联邦币的伙食标准。
赵扬和部下们在野战帐篷中啃着罐头与干粮,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那片不属于他们的营盘。
直到喝过下午茶之后,西尔上尉才想起着要攻取晨星镇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情其实并不重要,毕竟那些低能的土著只剩下一个小队和一个大队的兵力,自己的部队只要到了晨星镇下,那便是赢了。
重要的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再赚上一笔外快,彻彻底底地榨干那个克里特还有他那支叫花子部队的价值。
“克里特少尉,你是个很识时务的人,这很好,因而我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西尔上尉饮下一杯清茶,他将赵扬叫入指挥所中,然而却没有摆放赵扬的茶杯,甚至连一个位置都没有准备。
赵扬站着,心中的激愤已经将要抑制不住:“您有何指教?”
“注意你的态度,我不介意让你们作为前锋,跟那些土著先拼个你死我活,让我的部下少些伤亡,这是我的权力,注意你的态度,我再重复一次。”
西尔上尉挑了挑眉头,他保证,这个人是会屈服的:“你想牺牲么?想你的队长与士兵都来做你的陪葬品么?”
这一句话,尤其是后半句,就像是重锤一般狠狠地敲打在赵扬的脊梁骨上。
这些小人,这些渣滓,这些蛆虫,便是这样让战士屈服的,就像是赵扬出发前,B-305的基地干事让欧米伽特种部队的队长屈服那样。
“对不起……”赵扬深深鞠了一躬,他感觉自己的脊梁骨在这一刻被折断了。
西尔上尉是对的,赵扬屈服了。西尔上尉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他感觉接下来会很顺利,毕竟拿捏一个懦夫并不会多难;“你的命,100万,你队长的命,50万,你的士兵的命,10万。”
“放心,不需要你一个人拿出那么多钱,你让他们一同募捐吧。谁交钱,谁就可以活命,谁不交,谁就得死,就这么简单。”
西尔上尉发出一声轻笑:“不要为了钱,而舍不得命啊。”
“协议上的转让日期,我可以写成这次任务结束后,这样你们死了的话,我就拿不到钱了。看在钱的份上,我保证会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你们,这是公道的买卖。”
“能否少一些?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求求您……”此时赵扬濒临崩溃,事后他再回想起来,羞愧得恨不得自尽。
因为如果西尔上尉松松口,稍微宽松些金额,那么赵扬还真的就会屈服了,就会屈服于这条蛆虫,沦为蛆虫都不如的懦夫。
“看来我还是太客气了……克里特,只给你们一个选择,要钱还是要命!”西尔上尉阴阳怪气地说完前半句话后,随后发出一声大吼,赵扬在他心中已经是猪狗不如的,一块任由他宰割的肉了。
“……我要命,我会带士兵们过来,给您签署金钱转让协议的。”赵扬低下头说道,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被这条蛆虫看见。
在这一刻,他清醒了过来,已经下好了决意了,如果说服不了士兵们与他一同给这个渣滓一个教训,那么他便不必在意那么多了,就一个人豁出这条命来,将这个渣滓给劫持了吧!
大好男儿,怎么能屈服一条蛆虫,一个渣滓?!这样的耻辱,这样的威逼,还不够一个男儿下定决心上梁山么?哪里不得去!
“快些,别磨磨蹭蹭的!”西尔上尉对着赵扬露出了一个笑脸,是胜利者对怯懦求饶的败犬的笑容。
这个人的战绩怕不是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或干脆只是运气好,如此怯懦的一个懦夫……啊哈哈哈哈,可以肆意羞辱的懦夫。
赵扬回到野营帐篷中,将这个噩耗说出,顿时间一片哀嚎愤慨。
许多人身上还背负着贷款、借款,哪里能够拿得出那么多钱啊?!
“诸位,既然横竖都是个死,我今天有一个办法,我们就死里求生好了!”
“在战场上,大家都很勇敢,现在也是战场,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我们也不能当懦夫啊!”
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赵扬满脸简直红透了,是啊,自己哪一次打仗,哪一次的胜利,是靠向敌人求饶而得来的呢?!
自己的哪一次胜利,是在万事俱备,我强敌弱的时候得来的呢?
这里就是战场,只不过敌人把武器从刀枪换成了权力罢了,为什么自己便手足无措,为什么自己就要屈服呢?
就因为对手的势大么?可笑!
慌乱只能带来溃退,屈服只能带来失败!不能以弱胜强,何谈英雄男儿。
“长官,我随你打这一仗,反正横竖是个死,不能当个孬种!”
“有什么办法说出来,我们一定照做,跟着您闯出一条生路!”
在短暂的沉默后,一声声的呼嚎声响了起来,赵扬感动地看着他们,望着他们。
为何感到自己在这片陌生的战场,陌生的博弈场中没有本钱呢?自己最大的本钱,不就是这些绝对相信自己,誓死效忠自己的男儿么?!
“好,大家如此行事,这次,我们死中求活!”
西尔上尉调来了两个排的卫队,准备接受赵扬等人“自愿”的捐赠。
一旦赵扬等人有所异动,他保证自己手下这些精锐的士兵,能够把那些以下犯上的乞丐兵统统打成马蜂窝,自己还能得到一份镇压叛乱的功绩。
哈,反正无论如何,得利的总是自己,那些人下人命中注定,就只能沦为我的养分。西尔上尉得意地想到,毕竟韭菜面对镰刀时怎能能够挣扎呢?
“渣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就是我给你的唯一答复。”赵扬直勾勾地盯着西尔,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西尔上尉感到恼火。
“一心寻死的傻子。”西尔上尉懒得跟赵扬多费口舌,骂是骂不死人的,但权力却可以压死人。
就这么把他们押送到晨星镇下,让土著解决他们吧,他们若是胆敢反抗,那便更好了,直接杀死,自己不仅没有责任,反而还有功勋。
赵扬将电磁步枪抵到自己的下巴上,手放在扳机的位置:“如果真要逼死我们的话,我也不介意让你担点责任。”
“傻子,就你一条微不足道的贱命,自杀就自杀了,你以为我压不下来?听着,我给你报个战毙,就连个调查组都不会有!”
西尔上尉不屑地笑着。
“动手。”赵扬轻轻吐出两个字,他所有的部下沉默着将步枪顶到了各自的下巴上,手放置在了扳机上。
“你们……傻子!”西尔上尉目瞪口呆,怎么会有士兵服从这种命令?!赵扬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收买这么多的死士?!
“你觉得你在B-305基地一手遮天,在整个伊里尔公司都一手遮天了么?你试试看,你压得下来这种事情么?!”
赵扬露出一个笑容:“且不说别的,首先你得考虑一下,付给你士兵多少封口费比较合适吧?!”
“D-256的弟兄们,用你们的个人终端拍下来,看看你们连长是不是这么神通广大,能监察到每个人的动作?!”
“一旦我们的血溅出来了,照片,录像,录音,那可就值钱了,他叔叔是干事?那又如何?在这种猛料下,他叔叔未必保得住他,甚至未必选择保他!”
“他叔叔是干事而已,不是皇帝,不是换不了的那种!总会有人想上位的,你们只要手头上有这件事的摄像录音,那就不愁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