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阴沉沉的天色把沿江两岸的山石染成了黑青色,江面上还飘着淡淡雾气。
一艘乌篷船自江道顺流而下,驶向江畔的渡口,渡口不算大,但旁边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刻着‘七玄’两个朱红大字。
夜惊堂站在乌篷船上,抬眼遥遥打量,询问道:
“这‘七玄’是什么意思?有七种厉害本事?”
船篷之内,折云璃做江湖侠女打扮,正在拿千里镜打量江边城镇,闻声讲解道:
“七玄门是天南本土的门派,都传两百多年了,开山祖师是走杂家的,会打铁、炼药、看风水、做法事等等,所以起了个七玄门的名字。
“七玄门原本规模不大,就十个十几号人的小门派,等傅老掌门出山,因为为人宽厚医术也好,才慢慢发展起来,主要产业是制药和铸器,功夫只能说一般。
“等傅老掌门死后,七玄门被药王谷给压住了,已经很少有人来这看病了,如今主要产业就是打兵器……”
夜惊堂知道药王谷,就是‘药王李’所在的地方,其制造的玉龙膏,治内伤淤伤效果奇好不说,放在某些人手里,还能充当润滑之物,用来辅助西瓜推、另辟蹊径等等,算是高手行走江湖必备之物。
听见此言,夜惊堂意外道:“药王谷也是天南的门派?”
“那是自然,不过在凃州南边,离这儿有点远,离千鹤山庄近。”
“我以前还以为天南只有一个官城。”
“这怎么可能。天南可是卧虎藏龙之地,虽然奉老神仙来之前,没现在这么热闹,但自古以来高手退隐,都喜欢跑到这儿来隐居。而且千鹤山庄、平天教,都算是天南势力,不算奉老神仙,也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厉害……”
……
如此闲谈间,乌篷船缓缓靠在江畔,两人相伴上了岸,走向了远处的城镇。
昨晚锁定了嫌疑人后,夜惊堂回船上打了個招呼,便和云璃一起出发,朝着七玄门赶来。
七玄门已经靠近南海,距离出海口的官城只有百余里,不过其门派驻地并不在江边,而是城镇后方,距离还有十来里路,靠着几十年的经营,规模并不小,站在江边就能看到气派的建筑群,而在附近走动的江湖人更是数不胜数。
虽然看起来像个大门派,但夜惊堂为已经快天下无敌,对赵红奴这种级别的对手,实在很难起忌惮之心,此行只算是带云璃历练。
待来到镇子上后,夜惊堂先和云璃吃了个便饭,稍微点江湖消息,确定傅桐生在门内后,才朝着七玄门行去。
折云璃在夜惊堂跟前,虽然安全感十足,但心头并未小觑,行走间还认真分析道:
“紫云剑傅桐生对外武艺算不得高,而且胖,一看就不像是高手,但若是由赵红奴假扮的话,那暗藏的本事肯定不小。
“赵红奴在逃出京城时,就已经是中游宗师,从小受朝廷栽培,只要不出意外,如今怎么也该有天人合一的水准。
“七玄门擅长医药、铸器,对风水也有研究,用毒、机关阵法肯定也差不了……”
夜惊堂走在跟前,对这些并未回应,而是闭上眼睛,仔细感知七玄门内的情况。
结果很快就发现发现,七玄门内有两百余道气息走动,中心位置有道强横一大截的气息,便如同夜空里的一盏明灯,想不看到都难,按他估算估摸有中游武魁的底蕴,和钰虎推测的相差无几。
发现疑似目标客户的人物,夜惊堂便叮嘱道:
“此人挺厉害,当心点,别莽撞,听我指挥行事。”
折云璃见夜惊堂都严肃起来了,哪里敢莽撞,当下跟在背后,询问道:
“咱们怎么进去?”
夜惊堂也不清楚对方是不是真凶手,总不能面都不见,直接把整个七玄门夷为平地,当下先来到了七玄门外。
七玄门并非擅长武学的门派,长处是炼药和打兵器,因为距离官城很近,江湖人的伤药、兵器基本都得在这里补给,为此过来的江湖人很多,门派规模也颇大,西侧是药坊,东侧则是铸器之处。
而门派中间,则和正常的门派一样,外面是大牌坊,挂着门派名号,进门后就是个大场地,用来集会或者门内弟子练武;再往后则是大厅、居住区等等。
天色渐暗,七玄门外已经少有江湖人走动,不过还是有两个门徒站在牌坊下,看门的同时接待外来人。
瞧见头戴斗笠的年轻男女一起上门,其中一名门徒,便走下台阶行了个江湖礼:
“敢问两位少侠是?”
夜惊堂带着云璃来到牌坊前,随口编了个名字:
“千鹤山庄关云,家师孙无极,此行到官城游历,途径此地特来拜见傅掌门,还望阁下通报一声。”
“关云……”
接待的门徒,显然没听过这名号,不过千鹤山庄和孙无极的名号,在江湖人却无人不知。
门徒虽然有点怀疑,但虚报家门跑来求见一派掌门,被识破少说也得打断腿,正常人不会这么干,他想想还是点头道:
“原来是关少侠,恕我孤陋寡闻,以前倒是没见过。两位先到客厅就坐,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麻烦了。”
……
——
稍早之前,七玄门内。
掌门所在的书房中,赵红奴在太师椅上就坐,身上穿着一袭锦袍,做工非常精良,但圆脸挺着个将军肚,身材较胖,看起来并不像个武人,而像是常年混迹生意场的商贾。
下午时分,赵红奴手里拿着杯茶,颇为富态的脸庞眉头紧锁,望着桌上的金蟾摆件儿。
而窗口处,七玄门的二当家,眺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正说着:
“据消息所称,夜惊堂已经离开了京城,江湖都在盛传会来官城,夜惊堂下一个目标也必然是奉官城。夜惊堂和平天教关系匪浅,以他的本事,想查出当年那件事易如反掌,咱们还是得尽快想退路……”
赵红奴把茶杯放在桌上,靠着椅背叹了口气:
“那就走?”
“上面交代的事情怎么办?还有这么大家业……”
“当年确实是上面帮我逃出京城,也是上面给弄了新身份,成了傅老掌门未曾谋面的远房侄子。此等再造之恩,我本该涌泉相报,好好盯着天南的动向,但都到了这种局面,我总不能在这里等死。”
二当家是赵红奴发展的下级,此时也看出绿匪快大难临头了,对远走高飞的提议没意见,但有点担心绿匪清理门户,毕竟绿匪连北云边这种人物都能养出来,绿匪的手腕,可不比夜惊堂软多少。
二当家稍微斟酌了片刻,询问道;
“话说上面搞这些,到底是什么目的?掌门可否给我讲讲?”
赵红奴摇头道:“问这么多作甚?继续去打探消息。”
二当家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嘴,转身出了房门。
赵红奴待人出去后,才靠在椅子上暗暗琢磨,思考起往后退路。
夜惊堂已经没对手,下一站必然是天南,而且和平天教关系匪浅,只要过来,很可能就查到了他头上。
这二十年打下的家业虽大,但也得有命花,赌夜惊堂查不出来,显然风险过大,当前最好选择,就是走为上策。
至于走后会不会被绿匪处理,赵红奴倒是不太担心,绿匪当前没多少人手了,他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上面哪有时间找他这小杂鱼,即便找到了,那也能多活一段时间,总比现在就死在夜惊堂手里强。
念及此处,赵红奴虽然不舍偌大基业,但还是把命放在了第一位,起身开始收拾细软。
但可惜的是,他还没把东西收拾好,外面就传来脚步,继而门内弟子的声音,就从院落外传来:
“掌门,有个自称千鹤山庄关云的人登门拜访,说其师父是孙无极。”
“关云?”
赵红奴眉头一皱,朝着外面看了看,询问道:
“是不是很年轻,相貌俊朗,穿着身黑衣裳?”
“呃……掌门果然料事如神。”
“……”
——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七玄门内亮起灯火,时而能瞧见门徒在廊道中走动。
中心地带的宽阔大厅里,夜惊堂和折云璃在茶案两侧就坐安静等待,手边的茶杯冒着淡淡热气。
折云璃正襟危坐侠女气十足,不过眼神却在左右观察,低声道:
“怎么还没出来?”
夜惊堂靠在交椅上,暗暗观察着七玄门内的动静。
结果发现门派深处那盏‘明灯’,在接到弟子通报后,就在屋里转来转去,看行迹似乎是在收拾东西。而后又从门口出去,小心翼翼朝着门派后方行去……
夜惊堂没料到这赵红奴这么机灵,竟然猜到阎王爷上门了,见对方还想逃跑,当下抬手轻勾。
飒——
放在茶桌上杯盏,当即飞旋而出,化为脱弦之箭激射出窗户,在七玄门上方划出一条圆弧,直接激射向建筑群后方。
而后方巷道内,赵红奴压住所有气息,小心翼翼往后门行走,以免动静太大惊动外面的活阎王。
听到忽如其来的破风声,赵红奴眉头一皱,未曾转头便抬起右手。
嘭~
激射而来的茶杯,当即撞入手掌,当空爆出一阵水雾。
赵红奴武艺并不低,手中茶杯并未碎裂,而是手腕轻翻顺势旋声,便卸掉了所有力道。
而这一转身,也同时惊悚发现,一道身着黑袍的人影,已经站在了过道另一头,正平静望着他,就如无声登门的九幽阎罗!
!!
赵红奴脸色骤变,身形当即僵在原地,再无动作。
呼~
折云璃速度肯定没夜惊堂快,稍慢一步,才从房舍上方跃下,落在了夜惊堂身侧。
瞧见过道站着个肚大脸圆的胖子,肩膀上还挂着个包裹,折云璃知道是七玄门的掌门,有些疑惑:
“傅掌门,你这是作甚?”
虽然时隔多年,但赵红奴瞧见折云璃面容,还是看出其血脉渊源,心头又沉了几分,略微斟酌嚯,把茶杯丢到了花坛里,展现出了几分枭雄姿态:
“江湖人都讲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夜大侠这等人物,到了在下府上,有必要遮遮掩掩?”
夜惊堂单手负后,神色没有太多变化:
“方才不确定,怕惊扰了无辜之人,不过现在看起来多虑了。你就是赵红奴?”
赵红奴并未否认,注视夜惊堂片刻后,又扫了眼旁边的折云璃:
“夜大侠是来给这位姑娘报双亲之仇的?”
折云璃本来在扮冷酷侠女,听见此言,微微愣了下,继而就是眼神微震,转眼看向了旁边的夜惊堂。
夜惊堂并未遮掩什么,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没法报仇的时候,可以先瞒着,以免云璃留下心结,而已经找到凶手准备报仇,若是还瞒着,那这仇报的和云璃还有什么关系?
要了结仇怨,就得自己知道为何杀对方,也要让凶手知道为何而被杀。自己不知道杀的是仇人,或者凶手死的不明不白,那这仇显然报的不到位。
听见赵红奴的话语,夜惊堂神色毫无变化,只是问道:
“今天我过来,是了结当年宫里的案子,和平天教夫妇的仇。不过在动手之前,我还是得问问,你为什么要杀平天教那对夫妇?”
赵红奴看到活生生的阎王爷,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走出这条巷子,想想开口道:
“我若如实交代,夜少侠可否给我个正面交手的机会?”
夜惊堂单手负后,对此很大度:
“我让你先出一招,能不能逃出生天,看你自己本事。”
赵红奴把肩头的包裹取下,丢在了地面上:
“年轻时,我在云安见过燕恭帝的儿子,和那对夫妇中的男人长得很像,猜到他是前朝皇子。以前在云安当差,我知道鸣龙图有一张被燕恭帝带去南霄山,我觉得在他身上,当时想要抢夺,可惜失算了……”
折云璃自幼被师父师娘带大,对亲生父母其实没什么概念,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明白了客栈里见到了两把剑,是自己亲生父母的,心底还是涌上了浓浓仇怨,暗暗咬牙盯着赵红奴,并未言语。
夜惊堂没想到杀人动机,单纯只是猜测对方有鸣龙图,但这动机却又十分合理,刚好和赵红奴入宫盗图、想杀公主灭口的前科对上。他想了想又问道:
“血菩提也是你安排的?”
“没错。我天赋绝伦足以胜任掌门之位,但老掌门一直不死,只能帮他一把。”
“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杀师是大罪,我不能在场惹人起疑,本来还想灭血菩提的口,但这老小子机灵,拿一半酬劳就跑了,根本没来拿剩下一半。”
赵红奴言语很坦荡,没有丝毫羞愧后悔,仅凭三言两语,就能看出是个心机深重、不择手段之徒。
折云璃心绪有点不稳,握了握手中刀:
“别和他废话了,直接动手吧。”
夜惊堂也觉得没继续聊的必要,不过说出去的话还是得算数,左手微抬勾了勾。
呼~
幽长过道内寂静下来,因为乌云遮天没有月色,只有远处的灯火余晖,照亮了巷内方寸之地。
赵红奴双手下垂不停张合,明显是想搏一把,但又忌惮‘夜大阎王’的赫赫凶名下不定决心,在对视片刻后,又开口道:
“夜惊堂,你步步都在人算计之内,往后下场比我好不了多少。”
夜惊堂知道这不是打嘴炮,而是在尝试用言语干扰他心绪,让他分散注意力。
这种干扰对手的方式,在江湖上不算罕见,但通常都得下猛料,比如说你媳妇屁股上有颗痣等等,让对方气急败坏歇斯底里,说正常的显然没啥用。
夜惊堂见赵红奴说这话,倒是起了兴趣:
“何出此言?”
赵红奴仔细观察着夜惊堂的气息,回应道:
“当年我能逃出云安、在天南扎根,少不了绿匪的提携。绿匪把我安排在这里,也是为了暗中观察天南江湖的动向……”
夜惊堂对于赵红奴的绿匪身份,倒是不意外,毕竟绿匪之所以叫绿匪,就是因为善于招揽难以在江湖立足的绿林匪寇,赵红奴的背景履历,显然符合绿匪的入门条件。
“伱意思是,绿匪一直在算计我?”
“也谈不上算计,准确来说,应该是养蛊。”
赵红奴打量着夜惊堂的身形:“上面养出北云边,也是抱着同样目的,不过你比北云边更厉害,北云边才被放弃了。”
夜惊堂微微颔首:“绿匪的首脑,养个蛊王出来准备作甚?”
赵红奴对于这个,想了想道:
“应该是为了对付奉官城。”
夜惊堂听见这话,就知道赵红奴也只是个跑腿的,并不知情,他回应道:
“绿匪可不是善人,目的岂会这般单纯。要我看,绿匪幕后之人是看上了我的功法。
“功法奉官城也有,但他拿奉官城的东西显然有风险,才想着重新养一个‘蛊王’达成目的。
“也是因此,他才会只教北云边武艺境界,没教实战经验。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把北云边当徒弟,而是一个有可能参悟天地大道的胚子,实战厉不厉害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甚至得防一手,以免甲子之后,北云边境界、功力、武道造诣皆无敌于世,成了下一个奉官城,他把握不住。”
赵红奴沉默了下,对这说法倒是没什么质疑,只是道:
“依我所见,上面那位,并不比奉官城弱,只是不想同归于尽,才没去打奉官城的主意,对付你应该轻轻松松。你境界再高,也和奉官城差了一百年的功力,不可能逃出上面的手掌心……”
夜惊堂走到今天这步,已经看清楚很多东西了,对此回应道:
“井底之蛙,岂知天地之壮阔。我眼里的对手,只有奉官城一人,他哪怕功力比奉官城还深厚,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练了一身通神蛮力,只会‘一力降十会’的蛮汉罢了,何足惧之。”
赵红奴见夜惊堂半点不忌惮,甚至不帮绿匪幕后头领当回事,自然没话说了。
夜惊堂也没再啰嗦,又抬手勾了勾:
“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
赵红奴握了握拳头,虽然自知绝无取胜可能,但还是没放弃一线生机,眼底渐渐展现枭雄气态:
“我像你这个年纪,便已经是大魏禁军统领,隐居潜修二十余载,也得了不少感悟,可不是什么江湖杂鱼。”
呼呼~
说话之间,赵红奴站直了身形,衣袍无风鼓荡,气势也开始节节攀升,展现出了一股极强的压迫力。
折云璃本来眼神冰冷,恨不得现在就上去,不过察觉到对方不是寻常宗师,甚至不是寻常武魁后,也意识到了这看起来寻常的胖子,一拳过来估摸能把她打出去小半里。
为此折云璃稍作迟疑,还是往回退出几步,让开了位置。
夜惊堂单手负后站在原地,并没有主动抢攻,而是等着赵红奴先出招。
赵红奴只有一次出手机会,知道不可能把夜惊堂打死,但至少也得打伤、打退,这样才有机会逃遁,当下也还是把一身气力催发到极致,逐渐连浑身肥肉都涌现出肌肉轮廓。
而就在赵红奴蓄势待发之际,本该专心应对的夜惊堂,却忽然有所感知,转头看向了清江下游的方向,虽然黑云遮天并没有什么东西,却好似在隔空与神明对视,连风轻云淡的神色都严肃了几分。
轰隆——
也在这走神的一瞬间,幽深巷道内传出轰然巨响。
尚未察觉到异样的门内弟子和江湖人,猝然发现门派后方的建筑群暴起冲天尘雾,过道围墙直接被劲风撕碎,裹挟砖石往前冲击。
而冲击的最前方,赵红奴大步狂袭,肥胖身形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加大号的撞城锤,右手重拳裹挟堪称恐怖的力道,几乎眨眼就来到夜惊堂近前,一拳正中心门。
嘭——
浩瀚气劲在此刻爆发,夜惊堂后方砖石全数碎裂,折云璃都站立不稳,被强横气劲硬轰的倒滑出去,连同过道尽头的围墙都瞬间鼓胀粉碎。
轰隆——
不过一瞬之间,七玄门内碎石瓦砾飞扬,直接在建筑群内轰出了一个数十丈长的锥形地点,其内建筑砖瓦全部粉碎,几乎被夷为平地。
如此骇人之景,让折云璃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急急望向正中一拳的夜惊堂。
结果却惊悚发现,惊堂哥依旧保持单手负后的姿势,转头望向东南方,虽然深处风暴中心,但却好似一根定海神针,根本没感受到周身的惊涛骇浪。
?!
轰隆隆~
砖石碎瓦飞上半空,烟尘随着惊呼,一同在七玄门内升腾而起。
赵红奴站在夜惊堂咫尺之外,依旧保持全力出拳的姿势,但击中胸口的右拳,却已经变形,明显撞断了指骨,导致整个右手都呈现出青紫色。
但赵红奴此时也没心思关注剧痛,只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黑袍年轻人,眼底透着深入骨髓的茫然:
“你……”
夜惊堂等到一拳打完后,目光才收回来,至于中招感受,他只能说——中游武魁舍命一击,也比不上左贤王随手一拳;左贤王舍命一击,比不上神尘和尚随手一拳;而神尘和尚舍命一击,才能把他打吐血。
道行差距如此巨大,这一拳根本就没法破防,瞧见赵红奴难以置信的眼神,夜惊堂也没浪费口舌,抬手就是一大嘴巴子。
轰隆——
七玄门内再度传出巨响。
赵红奴眼睁睁看着右手抬起,却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躲避,几乎是看清的时候,势大力沉的手掌就已经落在了侧脸上。
继而脑袋瞬间偏转,拉着着身体往侧面飞出,撞碎了破烂不堪的围墙,又击穿房舍,几乎是化为了一颗超大号的炮弹,瞬间穿过数间房舍,直至砸在游廊台基上。
哗啦啦……
这一巴掌虽然看似威力惊人,但力道控制显然精巧,并没有把赵红奴脑袋打碎。
赵红奴把台基撞出一个凹坑,口鼻也涌出鲜血,摔倒地面后便又迅速弹起,想要往外逃遁,但也在此时:
呛啷——
夜空中传出清脆刀鸣。
折云璃几乎接踵而至,速度爆发到极限,手中长刀在夜色中拉出一线寒芒,不等赵红奴抬手,便从脖颈上一扫而过。
噗~
台基之外,顿时爆出冲天血柱。
七玄门内外的门徒和江湖人,听到动静已经满眼惊悚,等反应过来,便发现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当空飞起,摔在了七玄门的正堂之外,落地依旧可见头颅脸上保留着错愕神情,便如同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怪物。
“呼~呼……”
折云璃一刀枭首,也是拼尽了全力,得手后站在游廊上,提着长刀喘息,心底觉得自己该有点情绪,但脑子里却只有茫然。
这情况其实和夜惊堂一样,夜惊堂自幼被义父养大,对义父的死自然感到遗憾悲伤,对义父的仇也觉得不甘愤怒。
而亲生父母,夜惊堂自幼并无概念,最后得知天琅王的事情,他去报了仇,也担负起重振西海的责任,但做完该做的事情后,也确实没有对义父那样刻骨铭心的情绪感触。
而且云璃才刚刚知道这些,尚未理清思绪出现迷茫,也在情理之中。
夜惊堂很理解云璃当前的心情,来到近前安慰道:
“能把此事了结,让伯父伯母安息就好,别想那么多了。走吧。”
“哦。”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