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那么想不开,接了这么个任务呢?”
在大巴上晃晃悠悠的半个多小时,杨墨白才算是再次站了在东吴大学的土地上,深呼了口浊气暗叹一声“我又多活了一天”后,抬起尚有些许发软的右腿,往文学院慢慢寻了过去。
也不知道司机是受什么刺激了,一路急速奔驰,险些把不会晕车的杨墨白给坐吐了。
又花了一刻钟多的时间,杨墨白终于找到了文学院的所在,只是让他有些崩溃的是,东吴大学的文学院办公楼没有电梯!
对,没有电梯,而且按照门口地图的标识,院长办公室在五楼!
仰头看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楼梯,杨墨白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伸手紧了紧肩上的书包,抓着拐杖,艰难的往楼上爬去。
这只瘸了的左脚承受了它这个年纪所不该承受的艰辛,太难了!
“笃笃笃!”
总算,这么多年爬宿舍练出来的脚力,杨墨白到底还是爬了上来,站在院长办公室外吐了口气,胡乱的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后,抬起手来在门上敲了敲。
“请进!”
没有电视剧里主公三顾小茅屋而不得的狗血戏码,杨墨白的敲门声刚落下,就听到屋里有一道沧桑的男声响起。
推门而入,映入杨墨白眼帘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慈祥老人,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本该是乌黑的头发也已犹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
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更是让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名叫学养的气质。
“恩?你是?”
看到杨墨白进来,站在书架前手中捧着一本不知名书籍的苏明允疑惑的看了过来。
“苏院长,我是仙林大学的学生,彭院长让我把这份材料给您送过来!”
见苏明允看向自己,杨墨白连忙脱下身后的书包,将那份装订好的论文掏了出来,借着拐杖助力,迅速的将之递上前。
“哦,辛苦你了,这个彭桓也真是的,你都这样了,怎么还……”
接过杨墨白递上前的文件,苏明允打量了一眼他手中的拐杖,忍不住埋汰道。
“来,喝口水吧,看你满头大汗的,是彭桓带的研究生么?”
没有马上看杨墨白带来的那份论文,苏明允顺手将之放在办公桌上,给杨墨白到了杯开水,一边让他坐下休息会,一边随口问道。
“谢谢院长!”
一屁股还没坐实,就看见苏明允给自己端了杯水过来,杨墨白连忙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接过杯子。
“坐,没那么多规矩!”
压了压手,示意杨墨白不要拘谨,苏明允转身绕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院长谬赞了,我才大一呢!”
双手捧着茶杯的杨墨白羞涩的笑了笑,双眼却是紧紧的盯着苏明允桌上的那块篆刻着青竹的湖泊形砚台。
“呵呵呵,彭桓放着快递不用,让你大老远的跑过想来不是简简单单的送篇论文这么简单吧!”
作为活了一个甲子的老人精,杨墨白那赤裸裸的目光,苏明允又岂能不知道。
抬起手缓缓的将毛毡上的那块砚台捧了起来,看着杨墨白的眼睛随着砚台飘飞,不由得笑着说道。
这块端砚是苏明允两年前以授业恩师的身份,对,苏明允比彭桓大十五岁,正是他大学的老师,也是他论文的导师。
而就是这个老师,从彭桓那“借”走了他珍藏的这块上好端砚,然后就跟周珂顺他印章那般,一借就是两年。
文化人之间,总有些奇怪的癖好。
正所谓,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周乙己如是,苏乙己亦如是!
“嘿嘿嘿,不瞒院长,彭院答应我,只要我能讨回去,这方砚就送给我!”
见状,杨墨白也没有掩藏,如实的交代道。
“这混小子!”
闻言,苏明允不由的笑骂了一声。
当然了,杨墨白知道这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苏明允给彭桓的!
“这么说来,你也会书法了?彭桓跟我讨了好几次了,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推了,过年的时候他来给我拜年,又讨要了一次,这小子,明明收藏了好几块,给老师一块都这么扣扣搜搜的!”
没有打扰苏明允的回忆,杨墨白捧着茶杯老老实实的听着,他也好奇,彭桓只说讨砚,却没有跟他讲的这么细,什么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啥的,杨墨白是一概不知。
“实在被烦的没办法了我才跟他说让他调教个徒弟来讨,既然你来了,那么写写吧,要是能过我眼,这方砚,就送你了!”
说着苏明允将砚台重新放回桌上的那块毡布之上,然后把桌面上的东西收了起来,弯腰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宣纸,往桌面上一铺,伸手示意杨墨白过来。
有道是自古财帛动人心,为书者,文房四宝乃是心头之好,为了那方端砚,杨墨白也不推迟,将手中的茶杯往旁边的桌上一放,拄着拐杖便凑上近前。
“那院长,我就献丑了!”
来到办公桌前,苏明允自动退到一旁,杨墨白从笔架上拿起一支与彭桓送给自己的紫毫一般大小的小狼毫,沾了沾墨水,沉吟了一下便迅速落笔。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杨墨白选择写小楷,这是他最近一直在练的,相比其他来说,要更有信心一些,毕竟苏明允可是彭桓的引路人,杨墨白可不敢小觑了。
“恩,写的这是《兰亭》,笔势委婉含蓄,有如行云流水,结体遒美,骨格清秀,点画疏密相间。不错不错,倒是颇有几分书圣的感觉!”
只是苏明允的感慨还没发完,杨墨白拿着毛笔的右手却突然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
“呃,那什么,苏院长,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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