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谈话

下课铃敲响以后,一年级的新生们微笑着对陆离教授告别,并对留下的五位学生投以羡慕的目光。

在这个学院中,没有人不想和这位教授套近乎,可无论是金钱攻势还是美女攻势,全部无功而返。礼貌又疏离,这两个标签贴在了陆离的身上。

于是这一群人在走廊上形成了靓丽的风景线,单单路明非一个人就足够吸引眼球了,何况还有一位S级、三位A级。六个人就能让队伍有种浩浩荡荡的感觉,围观者无不行使注目礼。

只不过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放在这五位学员的身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荣耀。

路明非和上杉绘梨衣很想逃。

前者是因为这辈子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而担忧,虽然这堂课他的表现良好,可谁知道走神的那五分钟有没有被发现呢?后者则是因为自己犯下了两个错误,少不了一顿训斥,不由得苦着一张脸。

“好了,进来吧。”陆离打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路明非身为‘大师兄’,心怀忐忑地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光线充足,温暖的金色阳光照在身上懒洋洋的。

四周都是书架,据推算这间屋子的藏书足足有上千本,大抵是一个小型阅览室。书架的中央,也就是落地窗前有一张红木桌子,左上角摆着绿罩的台灯,一本厚厚的古书陈列在其右。

“搬把椅子坐。”陆离笑笑,看着四处打量并且有些拘谨的学生们,“喝点什么,茶还是可乐?”

“陆老师,您歇着,我来就好。”路明非极有眼色地接过水壶,这种小活他长干,开始从饮水机里面打水。

剩余的四位学生在办公桌的正对面坐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离开课堂,陆教授的和蔼超乎想象,来到他的办公室竟然能坐着还能选择饮品,这与课堂上那个严厉的名师一点也不同。

不同于阿巴斯的目视前方、零的面无表情、绘梨衣的垂头丧气,夏弥要活跃得多,东瞧瞧西看看,好像一只误入的松鼠,来到陌生的环境窜来窜去。

“好多书啊,教授我还以为您是那种新潮的老师呢,原来是学术型的!”

“我也不是古典派吧?等你们上曼斯教授的课,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古典型教授了。”陆离现在很惬意,半靠在椅背上,“今天只是一次简单的见面会,卡塞尔学院实行导师制,我要是不找你们谈谈,恐怕学术委员会就要问责我失职这件事了。”

导师制是一项古老且历史悠久的制度,早在十四世纪,牛津大学就实行了这一种制度。只不过这种培养制度对于教授的能力考验较大,渐渐淡出了历史舞台,只有少数贵族学校还保留着。

卡塞尔学院就是其中之一。

“学术委员会还敢问责您?我第一个就去校长那里投诉他们!”夏弥是最放得开的学生,还能接上这一句玩笑。

她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威风凛凛的表情与小贼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阿巴斯、路明非都轻轻笑了起来。

很快路明非将烧好的热水端了过来,在刚才的问答中,学生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茶。毕竟可乐随时随地都能喝到,可陆教授珍藏的茶叶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不消片刻,脆嫩的茶叶在杯中沉浮,它们升腾翻滚,清新的香味弥漫在办公室内。

等到路明非落座后,也捧着一杯茶叶小口地啜饮起来,陆离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导师制是让学生与老师之间建立一种‘导学’的关系,针对学生的个性差异,因材施教指导学生们的思想、生活和学习。算起来我的第一个学生是明非,他以前的过往你们都有所耳闻,现在已经是万众瞩目的S级了,为我的招牌打了一个好的开门红。”

路明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们觉得我今天讲的课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和你们平时接受的教育有什么差异?”陆离问,“说实话,我不会怪罪你们的。”

“非常棒。”最先开口的是阿卡杜拉·阿巴斯,“学术氛围浓郁,教授您非常用心负责,几个难点鞭辟入里令人警醒,尤其是那几个恰当的比喻,让我豁然开朗,我很喜欢您的课。”

路明非正在喝茶的手一僵,偷偷打量这位性格像是楚子航+恺撒结合体的师弟,心说看不出你还是个马屁精?比我还会阿谀奉承!

“我也很喜欢……”路明非身为大师兄,在力讨陆老师欢心这件事上可不能被后来的师弟赶超。

只不过由于阿巴斯不吝自己的赞美之词,一时间让他词穷,找不到更多的形容词。

“那你怎么上课还走神了一段时间?”陆离意味深长地问。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声,不安地挠挠头,“意外,是意外啦,一堂课那么长的时间,很难保持百分百的精力,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

“好了,这次不是批斗大会。”陆离接着把目光转向夏弥,期待她的答案。

“很好,要我说算不上的缺点只有一个,压迫感太强啦!”夏弥调皮地一吐舌头,“给我的感觉好像坐牢,呼吸都觉得不顺畅了。”

一旁的上杉小姐连忙蠢萌蠢萌地点头,十分认同这个观点。

“你还坐过牢,夏弥同学?”陆离有些吃惊。

“没有!”

玩笑过后,这个话题得到正式的回应:“等你们习惯就好了,在国内的一些大学,老师们基本采取放任不管的态度,来不来都行,就算死也别死在教室里。我很不喜欢这种教学理念,当然我也能理解——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学习是给你们自己学,不是给我学。”

路明非恨不得把鼻涕都蹭到陆老师的大腿上,他的眼中热泪盈眶。当然不是被滚烫的沸水刺激到了舌头,而是这句话进入到他的心里去了。

夏弥也接连不断地点头,一副“是呀是呀”的态度。

而上杉小姐则迷茫地看着他的师弟师妹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露出这样赞同的表情。从入门时间来看,她是陆老师门下的大师姐,仅次于路明非。

可惜整个日本都没有人敢对上杉家主大声说话,导致迄今为止她没有领略过师道威严。

她一旁的零则惜字如金,冷漠得如一块冰雕,既不认同,也不反对。

“我认为您的国家,那些老师的观点很对。”阿巴斯感慨地说,“我来自一个战乱的国家,上学是件奢侈的事情,没有人会放弃这个珍贵的学习机会,如果有人对自己都不负责,那老师们也没必要对他负责。”

在这一刻路明非又觉得这位师弟是外国版楚子航了。

“其实都对,只不过卡塞尔学院的特殊性,让我不能放任这些学生随波逐流。你们将来从事的职业比军人还要危险,课堂上遗漏的一个知识点,将来都有可能减少生还的机会。”陆离说,“我分身乏术,不能给每个人擦屁股,大多的时候还要靠你们自己。这一点,恺撒做得不错。”

听到恺撒·加图索这个名字,哪怕是零都微微动容了。

这个名字在校园内可谓是如雷贯耳,除了他的英勇事迹以及领袖气质以外,大多数是‘去年冬天将香槟灌满游泳池导致开裂’、‘多科不及格’这种负面评价。

与他相比,优秀的楚子航才应该是从陆离教授口中说出,表扬的对象。

“我是指他洗心革面,以前他对成绩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只要实战课过关就好。不过几次任务下来,他也深深地感悟到知识的重要性。”陆离微笑着耸耸肩,“虽然他上学期的成绩还是不好,但已经突飞猛进,相信不日就能及格。”

学生们纷纷点头。

“好了,关于课程氛围的讨论就到这里。”陆离放手中的茶杯,将它在桌面上轻轻推动,那里的水已经干了。

“现在说一下你们的培养计划,其中明非由于提前入学已经做得不错了。”陆离双指交叉,手肘撑在桌面上,身体稍稍前倾,那种压迫感重新出现在他的身上。

“你们有什么理想或者心愿吗?根据这个回答,我会制定你们的培养方向。”陆离说,“明非就不用回答了,从阿巴斯开始。”

阿卡杜拉·阿巴斯短暂的沉默了一瞬,那双碧绿犹如宝石的瞳孔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我想变强,与曾经的恩怨做个了解。”他说。

“武力型的追求吗?”陆离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近期我会根据你的身体素质制定一个专项突破,等待我的邮件。”

“谢谢教授。”阿卡杜拉·阿巴斯起身鞠了一躬。

“零,那你呢?”陆离接着又问。

“成为有用的人,不想被抛下。”面对这个问题,零无法再保持沉默。

路明非偷瞄这位来自俄罗斯的师妹,她的优秀毋庸置疑,除了性格有些不讨喜以外,几乎是全能的超人。谁会不长眼把她抛下?这不是脑残吗?

“你的意思是学术型与武力型全部都要?”陆离垂首望向这位身材娇小的学生,“二者得兼,会很辛苦的。”

“我不怕辛苦。”她说。

“好的,我近期会根据你的体能、学术水平、炼金术水平制定一份培养方案。”

“谢谢教授。”

陆离笑着答应,接着挪动脑袋将目光对准夏弥。不等他开口询问,女孩的回答已经脱口而出:

“我想用炼金术治好自己的弟弟!他的智力有些缺陷,都多大的人了,总是跟着我的屁股后面喊‘姐姐’,以后怎么结婚啊……”

夏弥主动介绍了自己的家庭状况,一开始还是兴致勃勃的态度,当提到自己的弟弟时声音不自觉就变低了,有些心酸苦楚。

“我明白了,你是打算转向炼金学术这个方向,现如今的医疗水平无法治愈的疾病,炼金术说不定会取得卓越的成果。”

“嗯。”夏弥轻轻点头。

“阿巴斯和零的摸底考试我还需要准备一段时间,不过学术型的炼金工作倒是可以近马上开展。”

这句话听得众人一怔,只有夏弥心中隐隐升起了不好的念头。

“这次作业的论文就由你来批改吧,为你以后的炼金论文做铺垫。”陆离的视线在夏弥的身上停留良久,“当然,你批过的论文我会检查一遍,你们五个的论文则由我亲自批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是。”夏弥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这算不算压榨学生的劳动力?她怀疑哪怕自己要转成行动派,都逃不过帮助教授批论文的噩梦。

“好了,你们可以回到寝室歇一会儿,或者去准备下一节课了。”

路明非想提醒您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却看到看到上杉小姐混迹在告别的学生中,已经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准备溜之大吉,显然是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上杉同学,你留一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在一阵告别声中,绘梨衣蔫了吧唧的走向与众人相反的方向,与夏弥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抬起头,大大的眼睛中闪烁着求救的信号。

对此夏弥只有一个无力的耸肩——我爱莫能助,大小姐你自求多福吧。

最终上杉小姐只得垂头丧气地坐在原位,她身前的桌子上,是袅袅的热气不曾消散,来源于茶杯当中的碧螺春。陆离很喜欢这种苦中带甜,芳香会回荡在口腔内的茶叶。

只不过上杉小姐不喜欢,太苦了,她喜欢更甜一点的。

“知道我为什么只留你一个人吗?”

如今这间办公室只剩下两个人,陆离将撑在桌面上的双肘收回,整理一下白衬衫上的褶皱,用并不是特别严厉的声音问。

“知道。”上杉小姐声音低低的,“绘梨衣迟到了。”

“我想听一听迟到的原因,如果是迷路或者其它的正当理由,我不会责怪你的。毕竟我不是铁面修罗,也会体谅学生的。”

陆离有些慵懒的开口,看起来是准备原谅学生的无心之失。当然他这是在钓鱼,如果上杉小姐学会了蒙骗这个不好的习惯,那就准备受严苛的门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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