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出去吧,我与雷都头有话说。”
高展挥挥手,赵能、赵得、秋月、海棠都到房外等候。
房间里只剩下雷横和护卫韩丰。
韩丰当然要留下来,他怕雷横对高展动粗。
雷横眼望高展,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等了半天,高展却什么也不说,继续作画。
宣纸上的山石林木已经画好,高展工笔速描,勾勒出许多车辆、挑担和人物。
那些人物有的横躺竖卧、嘴角流涎;
有的远远观望,开怀大笑。
在画面的左下角,还画了一些人,若隐若现掩藏在草丛之中。
雷横被怼心虚,只尴尬地站着,不敢多言。
高展画好,在右上角的空白处题了两句对联。上联是:“贼人狡诈黄泥冈劫财”;下联配:“官差……”
写了“官差”二字,顿了顿,冲雷横招招手:“雷都头近前来。”
雷横上前两步。
高展指着画作说道:“下官作了这幅画,要题两句顺口溜,却一时接不下去,你来帮我顺一顺。”
雷横虽认识几个字,但学识实在有限,哪会写对联?
他看看画,又看看上联,下意识想到顺出“无能”二字,“贼人狡诈”,对“官差无能”……”
稍一咕哝,顿觉憋闷,猜想高展故意讥讽。
于是气呼呼地说道:“小人是个粗人,只会捕盗抓贼,不会吟诗作对!”
高展笑了笑,索性将毛笔放下来,顺势笑道:
“都头捕盗抓贼的本事有目共睹,下官也早有耳闻。
“前些时日,雷都头不就在东溪村的灵官殿抓了赤发鬼刘唐吗?还找晁盖换了十两银子。
“对了,刘唐就是晁盖劫取生辰纲的同伙,对不对?”
雷横一听,陡然变色。
前任知县时文彬曾派朱仝、雷横带队巡防。
雷横在东溪村灵官殿里抓了赤发鬼刘唐,押到晁盖家里混吃骗钱。
晁盖谎称刘唐是他的外甥,给了雷横十两银子,雷横就将刘唐放了,这件事情一直瞒着高展。
生辰纲案发,晁盖、刘唐皆为正犯。
也就是说,雷横本有机会提前剿灭生辰纲抢劫团伙,却因为十两银子耽误了正事。
“生辰纲案”案发,雷横日夜想起,心有余悸、惴惴不安。
如果说敲诈晁盖乡邻算是小事,将刘唐抓了又放,与晁盖勾搭连环,却是通匪的重罪。
今日被高展当面点明,雷横能不惊恐?
抬头看高展,高展也正看着他,似笑非笑。
雷横心中翻江倒海,一双眼睛游移不定。
高展看在眼里却大笑起来:“雷都头莫慌,我若有心问责,就不必清退左右、与你倾心交谈,只需将实情上报济州府,你便难逃下狱、身首异处。
“若是那样的话,不知道你家中老母能依靠何人。”
雷横汗如雨下,翻身跪倒,认罪道:“都怪小人交友不慎,实不知晁盖贼胆包天,敢作出这种勾当。相公大恩宽恕,小人百死难报。”
“快快起来吧,别让他们看到。”
高展搀起雷横,语重心长说道:“其实我早知你与晁盖过往甚密,却从曾有问罪追责之意,甚至有意重用。
“可令下官心寒的是,我处处与你方便,你对我却处处怠慢,有令不行、阳奉阴违。
“我两番传你,你都推故不来,雷都头扪心自问,你于心无愧吗?”
雷横满面羞惭:“相公对小人恩重如山、处处包容,小人却不知好歹,怠慢公务,实在汗颜。
“从今以后,别人我管不着,我雷横愿惟相公马首是瞻,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高展笑道:“都头言重了。”
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约摸二十两,塞到雷横手里,说道:
“我知你没事喜欢摸两把,钱都输了,拿什么奉养老母?这锭银子你拿去,莫让他人知道。”
雷横感激不尽,再次跪拜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