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公子丰已经守孝半月,离二十五天之期还有一旬时间。但仲盈却没法等他回京邑了,她在母邦已经待了这么长时间,明天就要返回申方,只能主动去宗陵和幼弟告别。
为此她还特意准备了一卣上好的郁鬯(chàng),希望他能喜欢罢!
……,……
车行约五里,已到达北岗脚下,仲盈与贞眉、阿蘋下了车舆,依然由阿蘋抱着陶鬲,仲盈亲手取了那卣郁鬯,一同向北岗而去。
北岗上远望是层层繁盛的林木,到近前却颇见稀疏,其间分布着一些错错落落的祭台,乃是族内各小宗的墓所。
继续往高处,越过一个小山坳,就到了宗陵所在。山坳口有几间茅茨不翦、采椽不斫(zhuo)的小屋,是上次母亲送葬时所建,用于临时停灵和人员小憩。而幼弟公子丰就选了一间,作为守孝的居处。
这居处自然是很简陋的,室内地方不大,也没有铺上底木和文席,只在角落铺上了黍草,垫上一张苇席作为下榻之处,榻上设着一床布衾,看其形制,当是以苇花填充。
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连每日的食水,都要阿蘋从京邑取来。
环顾着这一切,仲盈颇有些吃惊。母亲葬仪当日,她并未怎么留意这几间屋子,没想到会简陋到这个地步,而子丰居然就安心住下了……
这还是那个自幼饱受母亲宠爱、生活向来优渥的幼弟吗?
“申姬夫人,公子肯定在君夫人的陵前。”阿蘋说,她以为仲盈是在找公子丰。
仲盈点了点头,也不解释什么,向贞眉说道:“眉眉,我们去夫人陵前。”
三人向山坳里走,转过两道小岗,就到了仲任夫人的陵地。
陵地选址很好,是一片向阳的山坡,山坡正对着南面的祖亩、京邑,远处是南乡、前乡和渭水,更远处则是横亘着的重重山脉。
坡上生机盎然,青草历历,夹杂着一些野花,一个少年正躺在其中发呆,手边还放着一卷竹简,俨然正是公子丰。
察觉到有人过来,公子丰随意的招呼了一声“阿蘋”,继而发现来访者不止一位,连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敛容问候道:“盈姊,眉姊,两位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仲盈回道,仔细的打量着幼弟的脸色和神情,“不错,气色比之前更好了些,但也不要过分哀切。”
“唯,”公子丰垂手答应,又发现了她手上的铜提卣,“盈姊,这是”
“是郁鬯,想着你在这边不容易,特意带给你。”仲盈微笑道,把铜提卣递给他。
“这酒可难得,是盈姊从申方带过来助祭的,没有用完。里面的郁草,还是盈姊亲自带人采的呢……可要收好了。”贞眉补充说。
郁鬯确实是难得的佳酿,做法起源于大邑商。鬯本身是黍酿造的醇酒,郁则为香草,大都由南方贡入,十叶为贯,百二十贯筑以煮之,取浆调和鬯酒,即为郁鬯。
大邑商有专门的郁人负责制浆,鬯酒又有专设的鬯小臣管理,调和成的郁鬯,向来用上等的铜卣盛放,用于最高等级的祭礼及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