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三一章:顾虑上

出得宗庙,公子丰依然还有些懵懂。

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孺子,上午还在辟雍习射,怎么下午就成了预备中的周邦内史、聘密须使了呢?

不仅如此,他还得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名字:季丰。

按周邦的习惯,男子于二十岁时行冠礼,并由宗长取字;如果有封爵、联姻或任事的需求,也可以更早一些。而这个时代的“字”,还没那么多花样,一般就是简单的排行加上原名,例如他排行为末,名丰,那么就是“季丰”。

取字之外,如果他受封立宗,成为大宗近支宗族的宗主,就会被尊称为“季丰父”;如果邦君慷慨,提前给了他一块采地,例如西南边的呈邑及周围地方,那么他就是“呈季丰”或“呈季”;如果周邦受命,他升级成为了畿内侯伯,就能成为“呈伯丰”;再如果他被哪位不长眼的周王钦定,成为执政卿士,就会被称为“呈公丰”。

周人重亲重旧,大部分时候,都是按亲属关系的远近来任事、分封,的确可能会出现不长眼的王。例如刚才这位,后世被称为“王季”的邦君,难道就看不出,他季丰只是一个想当咸鱼的未冠孺子吗?这么快就给取字并任事了?

季丰又回想了邦君刚才的言语:“孺子不可任事。事急从权,且先赐爵弁、纁裳、纯衣,取字为‘季丰’,择日命为内史、聘密须使。待出使回返,再于宗庙行冠礼,加缁布、皮弁之冠。”

冠者,礼之始也。周族的冠礼,共有三道:爵弁是礼冠,意味着可以受爵受职,拥有治民理政的权力;缁布冠是丁冠,意味着成丁,可以婚配;皮弁为武冠,意味着可以参与戎事。

三道加冠程序之中,爵弁本为最后一道,而他却是反其道而行。

邦君还说,让他不必再回辟雍,这几天先准备一下。但他不知道要去准备什么,越想反而越多了些无法外道的忧心。

他原本以为,行冠礼还有几年的时间,之后才会担任一些职务,至少在这期间,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什么,大可以放松一些。却没想到马上就要受职,还是内史、聘使那样的重职,要去和密须那样的大邦打交道,身负着结好他邦的重大使命。

他不知道如何去完成,更不知道在这个阶段,到底该不该去完成它。

信步而行,不知不觉间,季丰又走到了太史寮东厢的寮署。这里是右史叔襄办公之处,也是前段时间他来得最多、最为熟悉的地方。

觉察到这一点时,季丰刚想离开,却已经被偶然抬头的叔襄看到,立刻令他进去。

季丰只好走进寮署,轻车熟路的坐在了叔襄对面座位。叔襄皱起眉头,严肃的问道:“子丰,你不是在辟雍吗,怎么就回了宗宫?自己逃回来的?”

“三兄误会了,”季丰连忙解释,“是君父有召,不得不回来。”

“我料亦必如此,”叔襄揶揄道,“我听说,前几天你在辟雍,玩得挺开心。”

季丰没有回答,努力露出了一個笑容。可因为心里有些顾虑,他的笑容颇有些勉强。

叔襄自然看得出来,叹了口气问他:“是因乐诗之事,被君父斥责了么?还是附加了什么惩罚?我这就替你去和君父说说,实在不行,还可以拜托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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