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源头,还要从他建立公司后,第一次过年回家时说起。
那已经是他外出闯荡的第十个年头了。
在那之前,为了尽可能的省钱,他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十年了不曾和父母相见。
回家的路上他很激动,也很兴奋。
但在路上,他却碰到了一个老道士。
那人说他印堂发黑,有大灾难要发生什么的。
那时候正是他事业最顺利,最成功的时候,
这时候的他哪里会在意这些胡言乱语,直接被他随手赶走。
作为村子里唯一在外面当上大老板的人,他这次回家不光只是为了探亲,
还给乡亲们每人都带来了礼物,一个象征着金牛飞天的转运珠。
他希望乡亲们也能像他一样,
只要踏实肯干,努力奋斗,那么谁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份成功。
除此之外,还安排好了工程队。
等过完年后就会来给村子里修路,修学校。
出手阔气,造福乡村,
身边还有个白嫩的女大学生媳妇,这些羡煞了不少乡亲们,
那个年,毕盖鳄过的很高兴。
他父母也觉得自己这个孩子有出息,给自己长脸了!
可有甜的地方,势必就会有人嘴酸。
比如也有一些外出打工过年回来的,说是他网上查了,这转运珠不过才999,
明明毕盖鳄都是大公司的大老板,那么有钱了,咋不给大家送个99999的呢?
还有的人说毕盖鳄是光自己享受了,不管村里那些还没娶亲的七大叔八大伯的,
这次回来应该多带几个漂亮的城里女人,给大家伙一人一个当媳妇……
也有人说,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该,是不是忘了本?
新起的名字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一看到底是没啥文化的土包子。
能拥有眼下的这些财富,要么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买卖,要么就是因为运气罢了,
没什么了不起的,这种人迟早还会亏成穷光蛋的。
甚至还有说毕盖鳄大字都不认得一个,还取了个城里的大学生,
这两人之间肯定没有真感情,是花钱雇来表演的吧。
就算不是,这么如花似玉的仙女,毕盖鳄那个土包子肯定降服不了,
女的未来肯定要出G。
如果只是这样的言语,毕盖鳄心中虽然不悦,但也就不说什么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人家背地里说的话,他也不好戳穿。
毕竟他常年都在外地打拼,和这些人接触多的还是自己那不舍得离开村子的父母,
惹了这些人,万一等他走了给自己父母穿小鞋,
让老人家日子过的不顺心,不高兴就不好了。
但他不在意,可这些话这些言语却仿佛有了魔咒一般,
等过完年回到了公司后,行业的竞争因为另外一些人的参与突然激烈起来,
他的资产也在一次次的竞争失礼中,不断地在缩水。
甚至一度只好将都建了一半的学校停工。
为了打破现状,他比以往更加玩命的工作,
经常几月几月的住在公司里,可公司的经营却越来越发展困难。
有不少流言蜚语传来,说没文化的人开的快递只有蛮力,
运送些笨重的大件,或者不怕磕碰的东西还行,其他的运什么坏什么。
还有的人说,就一农村出来的,能有多少出气?
眼界也就那么狭窄了,不大气,没底蕴,没文化……
事业的严重打击,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体验了财富带来的一切后,他可不想再变成以前的穷小子了。
有心想找人倾诉,但爱妻对此却无问不问,
每天该买昂贵的化妆品接着买,该出国旅游接着出,
全然没有两人刚结婚那阵对他的体贴照顾,
有的只是全不理他如今的困境,已然我行我素的作风。
想跟父母倾诉,可又怕他们担心,所以他只能咬牙坚持。
直到有一天他在街上买醉时,无意中又一次碰到了那个老道士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那个老道士似乎很懂他,知道他的遭遇,告诉了解决的办法。
说他之前是因为气运好,但他到底出身不行,气运短暂,
所以成功的快,失败的也快。
不过只要改变了这份气运,那成功肯定还会再次降临。
老道士说自己有一套能改天逆命,沟通先祖,借其强大气运的法门。
还说这方法是上古流传下来,
像是汉高祖刘邦,汉昭烈帝刘备,明太祖朱元璋等等,
这些草根出身的人,为何最终能成就伟业?
都是因为用了他家祖传的秘法,改天换命而来!
毕盖鳄一开始完全不信,老道士说可以给他试用,有效了在说。
之后过了几天,老道士给了他一个小瓷瓶,让他喝了里面的东西。
也就在喝下的一个月后,公司的发展突然有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很多不顺畅的事情,都变得轻松解决!
从那天开始,他就将老道士奉为座上宾,要什么给什么。
而他自己每当事业遇到问题是,都会去求一瓶喝。
那些瓶子他不舍得扔,
都被他如同神灵般,供在了他办公室那尊关公像下的特制夹层里。
一共10个。
他的事业在一次次饮用下,越发壮大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在认识老道士五年后,那人便死了。
根据医生诊断,是死于生活不规律,加上纵欲导致的肾衰竭。
他很伤心,但他担心的是自己以后怎么办?
没有了老道士给他的,能沟通先祖借其气运的东西,他该如何经营好公司?
他的担忧果然很快应验了,公司再次陷入了危机,
而另一方面,他还发现了爱妻和自己最信任的一位秘书出轨了!
从他偷听到了两人对话中,他知道了妻子觉得他没文化,没情趣,就是个糙汉子。
而那个秘书,虽然也是村子里出来的。
但人家大小就喜欢读书写字,虽然因为环境所限没有多少成就,但说话文绉绉。
和当时在村子里调皮捣蛋他的形成了鲜明对比,但莫名地两人却成了好朋友。
作为从小玩到大的人,在公司需要一个有文化有值得信任的人时,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对方,将其从村子里带了出来,
直接就让对方担任自己的秘书委以重任。
他本以为这份信任,可以让他安心做事。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勾搭上了他的妻子,
甚至在他暗中调查之下,还发现对方利用自己的这份信任,
通过做假账,一直都在窃取公司资金,甚至还私下里贩卖客户资料给其他公司!
他的经营之所以几次出现问题,都是这人背叛所致!
最让他气愤的,是他为了公司发展,在玩命加班工作的时候,
秘书却和妻子两人频繁外出游玩,好不快活!
但最终压垮毕盖鳄的,是原本身体还算硬朗的父母突然的病逝。
亲情,爱情,友情,事业的四重打击,让毕盖鳄直接晕了过去。
等醒来后,整个人是非颓废。
不过在处理老道士遗物时,他无意中发现了几页残卷,
上面记载了一套沟通先祖的法门!
他很是兴奋。
但当他看了一遍之后,整个人却又陷入了自责与震撼。
因为按照那个法门的记载,他这些年喝下的10瓶东西,
其实就是10个人的血,也是10条命!
他犹豫了,甚至还一度想要去报警自首。
可看到手下上万员工都指望着他,
还有那对吃他的,却又骂他的狗男女,
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倒下。
可是让他杀人,却又怎么都下不了手。
纠结中,公司越发陷入窘境。
在去一位老员工进行家访时,他酒后无意中说了能喝血沟通先祖改变气运的事情。
第二天他害怕极了,觉得自己要完了。
这时,那个老员工又邀请他去家里。
毕盖鳄觉得这人或许是要勒索他,他打算告诉对方没门后就去报警。
结果去了之后,却看到对方准备好了针管说,抽吧。
只要能让公司发展起来,他甘愿牺牲。
只是希望在他死后,毕盖鳄能好好待他的女儿。
当妈的已经死于癌症,他这个当爹的在一死,女儿就孤身一人了。
但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让从小就想去法国学音乐的女儿如愿。
毕竟以他的文化水平和能力,女儿的这个梦想他可能奋斗一辈子也实现不了。
而作为一个父亲,眼看着女儿有着愿望,也有这个才能却不能实现,
那简直比死还要痛苦!
死,其实很简单。
但不能死的毫无意义!
如今,他从比盖鳄身上看到了意义。
毕盖鳄被其话语所感动,那个小姑娘他也见过,
公司的年会上,小姑娘曾弹奏的曲子他也很喜欢。
他劝说那人钱他出,命对方要留着,毕竟女儿还是要有家人去人陪。
但对方不答应说,无功不受禄,他现在最有价值的就是自己的命。
何况他其实也身患重病,命不久矣,既然都是死,那就要死的有价值!
还说毕盖鳄不用担心,他已经去医院检查过了,这个病不会通过血液传播。
说完,自己将针筒刺入自己的心脏而死。
看到了那鲜红的血液,毕盖鳄从此就踏上了不归路。
开始很多人,他都是用对方所需,也就是钱去诱使对方自愿献出性命,
后来很多人不答应,他就只好用强,用乙醚迷晕对方后再下手。
对于那些配合的,他会感恩。
对于那些不配合的,他都会在每个案发现场写下的“浪费”二字,
那是他的一种愤怒!
气这些人明明拥有自己没有的气运,为何生活还是如此的窘迫?
就不能去努力,去拼命地改变吗?
一有时间就抽烟,喝酒,打牌玩手机,
大好的时间明明被自己浪费了,却又在怨天尤人,诉说世道的不公,
浪费啊,可耻啊!
毕盖鳄在一一交代时,高法医忽然敲响了房门进来,在钟立国旁边耳语了几句。
“什么?”
钟立国很惊讶:“你确定没弄错?”
看到高法医确信的点头,钟立国让其先离开。
然后看着毕盖鳄,良久无言。
等把毕盖鳄看的只觉得心里都快发毛了,
钟立国才起身将刚才高法医给他的检测报告放到了毕盖鳄面前道:
“根据你的证言,我们已经在你的办公室找到了你说的那10个瓶子。”
“经过检测……”
“里面并没有一滴人血,都是鸡血!”
“哈?鸡血?”
毕盖鳄不相信,他拿起报告一页页仔细看了过去。
只是这种专业性质的报告,他那里看的懂?
最后还是钟立国在旁指点,才看到了那10页报告中,全都写明的是鸡血!
毕盖鳄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不可能!”
“不是改天逆命,借先祖气运的秘法吗?”
“不是需要人血吗?怎么只是鸡血?”
“不对,为什么鸡血会有效果?”
“难道,其实鸡血也可以?不是非要用人血?”
“不对啊,那上边明明写着是要用人血啊?”
“还是说,天地人三血,指的是不同的,天上飞的鸡,地上跑的……”
看毕盖鳄越来越有些语无伦次了,钟立国叹了口气,道:
“都到现在了,难道你还觉得那个老道士的话里有真话吗?”
“你知道听了你说的这些话后,我想到的是什么吗?”
“你的成功,并不是因为什么秘法带来的。”
“是你自己克服了那一个个难关。”
“你所拥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你自己足够努力!”
“就像你刚才自己说的那样。”
“我……足够努力?”
毕盖鳄愣住了。
“……我虽然不了解你妻子和你的秘书的情况。”
钟立国看毕盖鳄似乎还没醒悟,又道:
“但造成这他们的那些事情,难道不是因为你太专注于工作。”
“让你时常会因此忽略周围的人。”
“你觉得几月几月的都见不到你,你妻子会怎么想?”
“她出轨的做法,的确是不对的,但你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吗?”
“你提到的秘书也是。我查过他了。”
“虽然你和我说你们两人是好友。”
“你在用这个人之前,真的有好好了解过他吗?”
“他在村子里除了读书写诗,就是喜欢赌!”
“这一点你真的了解过吗?”
“我看没有吧。你只是盲目地觉得可以信任他。”
“可这种信任对他而言,其实只是一种放任和放纵罢了。”
“他能做到今天的这些事情,难道你同样没有一点责任吗?”
“我,我……”
钟立国的话,让毕盖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只是过往的一幕幕,开始在他的脑中不断地回溯……
他不是个蠢人,否则也不可能有今天的一切。
可同时他又的确是个蠢人,因为他自己钻了自己的牛角尖,
公司和家庭的事情一件件压在他的心里,
让他从来没有一天像是现在这样能冷静去审视过往。
当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重新浮现在脑海中,他忽然是有了几分明悟。
“误我啊!”
“误我!”
毕盖鳄的吼声在审讯室里轻微的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