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着哭着她笑了出来, 眼中是嘲讽与憎恨相交织的情绪,这些复杂的情绪全部指向一个人——她的母亲,太华门的掌门周言。
她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站起来就往外走。
沿途遇到的人纷纷对她侧目。
等她远去后,有人小声道:「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杀气腾腾的?」
旁边人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去做我们的事情吧,不干我们的事就别管了。」
……
愤怒、失望、迷茫。
周白走到掌门的房前,一把推开面前的门。
周言这时正在画符,抬头见到是她,眉头皱起,训斥道:「你是怎么回事,教你的礼仪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白没说话,转身对外面两个候着的人道:「你们先离开,我有事情要单独和掌门说。」
周言看看了看她的表情,便放下了手中的硃砂笔望向她:「你想说什么?」
就是这副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
周白握紧了双拳:「母亲,你曾经教导过我做人要无愧于天地良心,我想问问,您做到这点了吗?」
瞧着她质问的表情,周言出乎意料地没有出言呵斥。
「你……知道了什么?」
周白从怀里掏出符纸,放到她的桌子上,垂着眼眸道:「我刚才去了禁地。爹爹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那些事情,是假的对吗?一定是假的吧。」她抬头目光期望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周言避开她的视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后退半步跌坐在椅子上,表情竟是释然:
「你终究还是知道了啊……」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我想不明白?」
「我此生,从未那么想要独占一个人。你不明白那种感觉,如果得不到,我一定会发疯的,一定会……」
周白忍不住过去抓住了自己母亲的衣襟,双眼通红地吼道:「可你得到了爹爹,为什么还要杀光他的家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爹爹有多伤心。他本来可以过得那么幸福,可是你的出现毁了他的一切。最后,他变成了一个无知无识的恶鬼,被锁在空荡冰冷的房间里,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独占他,我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我的女儿。我对你不好,我知道,可是看到你,我便总是忍不住想起……所以我不喜欢看见你。」
周白浑身颤抖着哽咽道:「既然对不起的话,你放了爹爹可好?爹爹死的时候看着的是家乡的方向,他的心愿一定是想回家,去见见他的未婚妻。娘,你为天下苍生做了许多事,却害惨了爹爹,但是看在他是你心爱之人的份上,你可不可以也为他做一件事?」
周言怔了一会儿:「是啊,好像我这一生就从没做过一样让他开心的事情。」
周白见她表情松动了,便拉着她直接走到禁地,走进关着爹爹的房间。
里面的锁是周言亲手设的,也只有周言知道怎么解开。
母女两个没有说话,周言走过去,一条锁链一条锁链的解开。
被锁在这里的恶鬼一见她便躁动不已。
周白看着锁链快要被解开,便从怀里拿出几张暂时可以压制自己爹爹的符纸,只是这一低头的瞬间,眼前的场景便失去了控制。
她看到自己的母亲背对着自己紧紧抱着面前的鬼,胸腔被一只长着尖锐指甲的手狠狠地贯穿。
周白手中的符纸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上。
那只手撤了出去,似乎准备再次发动攻击。周白想也不想地冲过去,掏出一张符纸贴在自己爹爹的脑门上,同时将自己的娘亲给拖到一边。
周白颤抖着想要去堵住她胸前窟窿里不断涌出的鲜血,却于事无补。她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了,即便是声嘶力竭,也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你怎么不躲开啊?」
周言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傻孩子……」
说完这句话,她艰难地偏过头望向被定住的鬼身上,目光中带着跨越了生死的痴恋。
过了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那鬼直看到她最后一口气没了,才挣脱开了符纸的束缚,忽然仰天大笑了三声,震破了禁地的结界。
最后他的身体化成点点光芒消散在了人世间。
实现了心愿的恶鬼,自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看到这一幕周白才明白,爹爹的心愿根本就不是什么见到未婚妻与回家,他的心愿是想要杀掉娘亲。
周白想,在看到梦境中的内容后,她也许就已经知道爹爹的心愿的,只是她一直在欺骗自己。
她原本心里期盼着,实现了爹爹的心愿后,便带着娘亲去用一生赎罪。
实际上自从母亲做下了那样不可饶恕的事情之后,爹爹的心愿就不可能再那么单纯了。
随着一阵铃铛响动的声音接近。
鬼差的脚站在了她面前。
周白缓缓抬头,看到在两个鬼差之间的娘亲那张没有生人气的脸。这是鬼魂的标志。
她跟着鬼差走了,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自己手中抓着的东西,道:
「遗骨在我手上的干坤袋里,太华门的气运全仰仗那遗骨,虽不知道缘由,但你决不能失去它,否则可能有性命之忧。另外,当年的那个鬼修不久之前派人来过,我将你的调查结果告诉了对方。我想,做下絮州案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叫孟柏的朋友,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我说中了。最后,最后……那个鬼修也想要遗骨,对方的实力不可小觑。今后我不在了,你要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