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膳,慕苑同林境平去书房谈事。
“昨日我让人在暗处盯着霞云锦绣二人,后半夜,锦绣偷偷一人出门,放出了信鸽。”林境平递给慕苑一张纸条,接着道,“信鸽被朝九截了下来,朝九观她身手,判断她应当习过武。”
慕苑将纸条展开,慢慢皱起了眉,纸上画着林府的地形,还标注了护卫的巡逻点。
林境平:“锦绣等霞云睡了才传递消息,看来她们跟的不是同一个主子。”
“王爷觉得锦绣背后的主子是谁?”
林境平敛眉,轻轻一笑:“那就要看他的意图了。”
慕苑想了想,道:“王爷如今无实权,对皇上毫无威胁,皇上暂时不会害王爷,毕竟百姓皆知林家世代忠烈,即使是一国之君也不敢背一个残害忠将的骂名。”慕苑将手里的纸条揉成团,不是想对林府动手又怎会去探林府的布防,“我觉得锦绣是国舅安排的人。”
林境平点头:“确实,皇上对我,防心大于杀心,国舅恰恰相反。”
慕苑了然:“我会想办法将锦绣弄走。”
“和阿宁说话从不用我费心,”林境平笑了笑,又说起另一事,“你肚子里的假胎始终是个不稳定因素,若是能趁此抹除最好。”
慕苑略一思考,明白这段时间林境平发展的势力足够他在京城站稳脚跟,不用再拿孩子当幌子,此事若被人拆穿,反受其害。
于是慕苑应下:“我明白了。”
谈话结束,慕苑出了书房,便见辛陆守在外面,旁边还站着林常,他叽叽呱呱不知道在跟辛陆吹什么牛,即使辛陆不睬他,他也自娱自乐说得起劲。
慕苑招手:“辛陆。”
辛陆立即走过去。
慕苑吩咐他:“你去找茶花娘,看看她‘化烟’炼得如何,若她需要什么药草,你便替她去寻。”
“是。”辛陆低声应了,转身去办事。
慕苑看着辛陆身影消失,又将林常喊过来,附身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
接着慕苑去厨房备了一样东西,然后唤杏儿将锦绣约到廊边亭子里。
亭子靠着景观湖,风从湖面掠过,凉爽的气息立时带走了夏日的暑气。
慕苑坐在亭子里等了一会儿,便见锦绣远远地走过来,不像昨日露骨的穿着,这次她穿了一件素色长裙,头上仅仅戴了一根木簪。
倒是个知进退的人,慕苑心想,往往这种人不能忽视。
锦绣进了亭子,见到慕苑,欠身行礼:“见过王妃。”
慕苑抬起眼皮看了锦绣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对一边候着的杏儿摆了摆手:“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是,王妃。”杏儿欠身,退了下去。
慕苑往亭子外瞧了一眼,道:“今儿天气倒是不错,你陪我走走。”
锦绣低眉应道:“是。”
慕苑挺着肚子在湖边走着,锦绣低头在后面慢慢跟着,走了一段路,慕苑皱眉,不悦地开口:“你磨磨蹭蹭走那么慢作甚。”
锦绣顿了一下,快走了两步,与慕苑同行。
慕苑斜睨了锦绣一眼,开口:“你们姐妹看上去也有几分姿色,我瞧着王爷对你们也有几分喜欢。”
锦绣心思活络,忙开口:“奴婢不敢对王爷有非分之想。”
慕苑似乎对锦绣的话十分满意,语气缓了些:“罢了,我也知我不能独占王爷一辈子,比起霞云那个狐媚子,我瞧着你还算安分守己,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便让王爷纳你为妾,如何?”
锦绣说对王爷无意是真的,王爷又如何,还不是个残疾,但面上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奴婢自然都听王妃的。”
“那就好。”慕苑露出一个笑,漫不经心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丸,递给锦绣道,“你把这个吃了。”
锦绣心里警惕起来,拢着袖子,并未去接那药丸,放低声音求饶:“奴婢不敢违抗王妃,王妃让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求求王妃放过奴婢。”
“你以为这是什么?放心,又不会害你,”慕苑笑容带着几分恶劣,悠悠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可是要承袭王爷的爵位,你自然是不能有子嗣。”
锦绣立刻明白这药是做什么用的,立刻保证:“王妃放心,奴婢自是不敢肖想王爷的血脉,在来之前,我便服过这种药了。”
“是吗?”慕苑勾唇笑了。
“但是想嫁给王爷你必须吃。”慕苑眼神忽的变得狠辣,一下子扑过去试图将手里的药丸强塞入锦绣口中。
锦绣心里一惊,她是练武之人,反应力比常人迅速,身体快于大脑做出反应,一手打掉慕苑的药丸,另一手化掌用力将慕苑推开。
慕苑被锦绣猛地一推,身体一时不平衡,向后踉跄了几步,整个人落入湖中。
“啊啊啊!”
慕苑呛了一大口湖水,在水中剧烈挣扎起来,惊恐地大声尖叫:“来人啊,救命!”
锦绣心里对这个狠毒的王妃厌恶得很,见她落水了只想叫好,但转眼想到王妃出事也会连累她,不由眉头拧起,不情不愿地打算下去救人。
这时,林常先她一步跳下了水,游到慕苑身边将她抱上了岸。
林常将慕苑放在地上,拍着她的背帮助她把误吸的水咳出来。
“王妃!”
听到动静的杏儿急匆匆跑过来。
周围的护卫也闻声赶来。
忽然,慕苑表情痛苦地躬起身子,捂住腹部,难受地呻.吟道:“痛,我的肚子好痛!”
下一刻,有血迹从她下身流出,红色的血液如大片落梅浸染了裙子。
杏儿睁大了眼睛惊呼:“王妃!”
林常一把抱起慕苑,对杏儿喊道:“快,去叫大夫。”
又转头冲着周围的护卫大吼:“把这个谋害王妃的奸人抓起来。”
“是。”护卫立马上前,将锦绣团团围住,几下将她按倒在地。
林常抱着慕苑,脚步匆匆地送她回了房。
将慕苑抱在床上,林常就退到了屏风外,跟过来的丫鬟彩儿立刻上前,手脚迅速帮慕苑身上的湿衣服脱去。
彩儿是林境平给慕苑的新丫鬟,杏儿虽说心灵手巧,但她毕竟是跟过老王妃的大丫鬟,慕苑假孕的事未让她知晓。
彩儿将湿衣服被单之类的统统换下,拿了件浴巾将慕苑包裹,又去取慕苑的头饰手饰。
慕苑见彩儿要取自己的佛串,不知怎地,开口拒绝道:“不用了,给我一块手帕。”
彩儿闻言,立刻取了一条手帕递给慕苑,慕苑小心将佛串取下,拿手帕吸了上面的水迹,然后放在自己枕边。
彩儿又去揭慕苑肚子上的凝胶,凝胶贴得紧,撕下来还有些许痛,不过幸好这个东西防水,方才没有露馅。
彩儿刚给慕苑穿好干净衣服盖好被子,杏儿就带着一名老郎中走了进来。
林萧也推着林境平急急地赶来。
“大夫,快看看我们王妃。”
蓄着白胡的老郎中绕过屏风,提着药箱走到床边,不敢耽搁,伸手去给慕苑把脉。
慕苑闭着眼睛,任老郎中把脉,这人是林境平安排好的,她不担心。
老郎中细细按了一会儿,眉头皱起,提着药箱走出屏风,摇头叹气道:“王妃她,流产了。”
屋内静了一瞬。
“王妃!”一旁的杏儿顿时湿了眼眶,捂住嘴小声啜泣起来。
林境平红着眼睛拉住老郎中,咬牙开口:“大夫,您再看看。”
老朗中又叹了口气:“请王爷放宽心,所幸王妃身子并无大碍,日后多调养一番,还是能再孕的。”
说完,老郎中便拱手告辞。
慕苑躺在床上,这么折腾一番,她忽然觉得困了,想到后续林境平会处理,她便安心睡了过去。
这么一睡,便一直睡到傍晚。
慕苑睁眼,窗外太阳已经落下山头,屋内点了两盏油灯,暖黄色的火光映出屏风外的人影。
“醒了?”林境平听到动静转过身,隔着屏风看向床上的人,“猜到你会这个时候醒来,我让杏儿去厨房给你熬粥去了。”
慕苑撑着身子坐起来,等刚睡醒的那阵混沌感过去了,开口问林境平:“锦绣怎么处理的?”
“我将她杖责后移送了官府,不管国舅保不保她,她这颗棋子已经没用了。”
“嗯。”慕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背后的床栏。ぷ99.
林境平:“此事应该已传入宫中,大概母亲也知晓了。”
慕苑蹙眉,她最担心的还是姑姑,她若知道自己滑了胎,免不得要伤心一阵子,兴许明日一早便出宫来看自己了。
“阿宁,这次你做的很好,这几日你只需在房里好好休息。”林境平说完,静了片刻,又开口:“辛兄一直等在外面。”
慕苑一愣,开口:“让他进来。”
“等会我会写封信让人带给母亲,免得她过度忧伤,明日她肯定会来看望你,你做好准备。”林境平挥手,让林萧推着他出去,“我便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林境平走后,辛陆走了进来,绕过屏风,站在离床三尺的距离,一双眼睛望着慕苑,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暖色的火光映入他的眼底,却被那黑色的眸子衬出几分幽冷。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殿下将我支开,就是为了这一出戏么?”
慕苑心里叹息一声,她就知道辛陆定然会生气,“我也是怕你担心。”
辛陆低声开口:“殿下让我不要以身犯险,可是您自己呢?”
慕苑知道自己理亏,放缓声音安抚他:“我身子骨一向很好,这个天气泡会儿冷水也不碍事,而且我让林常盯着呢,不会有意外的。”
辛陆默了默,没有说话。
慕苑从皇兄的多次责罚中吸取了丰富经验,知道这时候躺平认错就可以混过去,于是服软道:“我错了,我保证这种事没有下次。”
辛陆抬眸看了慕苑一眼,又垂下眼皮,摇头:“殿下计划周密,算无遗漏,过程虽有几分惊险,结局却是好的,怎么会有错。”
慕苑深以为然,点头附和:“没错,就是这个理。”
辛陆听到“没错”二字,气冲冲地瞪了慕苑一眼,甩袖走了。
慕苑:“……”行啊辛六,还学会套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