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师妾目中怒意猛然迸发。
只是片刻之后，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身为阶下囚，打消了作出任何过份举动的念头。
只是淡然说道：
“恩师死在阁下手里，我要是表现得毫无波澜，阁下只会更认定我暗地包藏祸心吧。”
陆观瞧了她一眼，缓缓地点头道：
“我希望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或许此刻的你，确实无意与我方为敌。”
“但深藏于心底的狂热之爱是很危险的......它会在你不为意的时候爆发出来，主宰你的认知和行动。”
“如果想要在大道上继续前行的话，就让我奉劝你一句。”
“在这个世界上，绝没有一个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雨师妾心中某处，显然被陆观的言语击中了，目光霎时现出不确定的神色。
为着遮掩那种被旁人一举点破心思的不安全感，她未曾多想便出言反击：
“你的话说得倒好听。”
“可刚才，为着与白虚月间的关系而困扰的不也是你吗？”
“如果你心中只有自己的话，就决不该为她而低头吧？”
陆观目中骤有神光电闪，吓得情绪上来的雨师妾霎时往后一退。
只见他眼眸中的亮光缓缓消退，眼神变得柔和而无奈：
“这正是座师的机巧之处啊。”
“凭藉着当初的血字契约，立约剑上。”
“我和师姐的大道，已然被紧紧地扣连在一起了。”
“她若就此不再醒来，我这一生也无法步入地阶。”
“因此无论我心中是何想法，也必然要为她向旁人低头......”
“但是我也好，她也好，坊主和众同门也好。”
“也定当清楚我为她作的事，几成是为着修行，几成又是为了她？”
“虽说古来大道只修我，但在师姐和座师眼中，难道会真心觉得我应当把自身的大道，放在对师姐的个人情感之上吗？”
……
“我真的没弄明白，陆师弟与那个雨师妾真有这么多话好说吗？还特意把我们赶出去？”
方才在玉龙镯劝阻下吃了闭门羹，无奈地回到云顶区的八弟子黄千乐，正愤愤不平地说着。
“他不会是见小师妹未必能醒过来，这么快就另觅新欢了吧。”
“见他长得这么好看，身边的红颜知己，大概也决不止外间传闻那几个……”
七弟子庄千柔的心态相对便好得多，摇了摇头笑道：
“以那雨师妾的容颜，尚不够。”
“咱们这陆师弟，和小师妹间的关系，是和以往的养剑女配对们都不同的，不能以常理度之。”
肌色微黑，长发柔顺而金黄的黄千乐虽然外形神似荆州知名的聪颖美人“月英”。
却是个只知练剑，智谋和人心上的修行颇有不足的浑人。
听了师姐的话，微微瞪着眼却不知反应。
庄千柔显也习惯了师妹的钝感，趁未至白虚月住处，微言大义地解释道：
“剑主和养剑女间的关系，虽然不是夫妻道侣，却比夫妻道侣都要亲近。”
“但是他们之间之所以亲近，是因为情感比夫妻间更要亲密呢？”
“还是因为大道上的牵连，比一般的道侣还更密不可分？”
黄千乐思考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试探着问道：“两者皆是？”
庄千柔点头道：“正因如此，这种关系其实同时承受了夫妻和道侣两种关系的坏处。”
“就举咱们现有的两对剑主剑仆为例吧，你觉得二师姐和四师姐之间，有着像夫妻般亲密的情愫吗？”
黄千乐果断摇头：
“我完全无法想像，二师姐会把他人视为平等的交往对象。”
“就算以我们的眼光看来，四师姐这人……也显然不会被二师姐瞧得上吧。”
“只是为着大道合一，才不情不愿地维持着主从关系而已。”
庄千柔说道：
“嗯，表面上她们的确是没有什么感情，只为着修道而结合的伙伴没错。”
“不过你仔细想想，要是二师姐真对四师姐没有半点感情，真会容忍她终日在自己耳边吱吱喳喳吗？”
“换在是我们如此多话，大概用不着三四句话光阴，便会被她拔出‘永恒烈阳’蒸成人干了吧。”
黄千乐听后，原本早已满布疑窦的眉目锁得更深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没错……”
她好快便问道：“那么，三师兄和十师妹呢？他俩是兼顾情份和大道的完美伴侣没错了吧？”
庄千柔含蓄地笑了一笑：
“三师兄和十师妹自幼相识，就算没有养剑女和剑主这回事，未来大概也会结为姻亲。”
“甚至有人认为，十师妹正是为着更好地辅助三师兄的大道，这才自动请缨成为养剑女的。”
“但问题也正正出自此处……你知不知道十师妹的眼睛，原本是看得见的？”
黄千乐吃了一惊：“什么意思？莫非她是为着成为养剑女才……”
庄千柔说道：“要成为养剑女，就必须天生身为能于体内开辟熔炉的真铜之身。”
“换句话说，就是天生火德、金德元气比一般人浑厚五倍以上之人。”
“十师妹为着后天炼就这真铜之身，不顾座师的劝阻，吞服了大量的金德、火德素材于体内进行炼化。”
“她也确实是天生的奇才，胡搅乱来之下，竟然还真的改易体质成事，作了三师兄的养剑女。”
“但代价便是根骨大损，一双眼目因着五行之气冲撞而经脉闭塞，乃至失明，已经是相对于她身上其余各处较小的损伤了。”
“就算吃尽天下的灵丹妙药，此生的成就也最多只能到六品结丹境。”
“以她的体质，绝没可能熬过炼尽金丹杂质，成就无垢金丹跻身五品境的过程。”
“也就是说，三师兄虽然生具剑心，是我们之中最有机会登上四品境与座师比肩的大材。”
“毕生的成就，也就只能止步于五品境界，仅仅比十师妹高着一境了。”
“这，就是情份重于大道的例子，同样不是什么值得效法的好榜样。”
庄千柔轻叹一声，伸掌拍了拍犹自沉浸在震撼中的黄千乐肩头：
“陆师弟和小师妹这一对，是座师为着两全其美而缔造的安排。”
“他两人本就颇有情意，又兼大道相合，绝对有潜质双双跻身玄阶巅峰。”
“一门双四品……这就是座师对他们的期许。”
“无论是他们二人还是大师兄之流的外人，也决没可能打乱座师的计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