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淡淡的不露声色:
“还请堂主指教。”
叶玄澄笑道:
“我也不瞒你,这顾全义虽忝居一堂之主,昔日却不过是院主家中奴仆。“
“在院里全无人脉背景,更别提靠山助力。”
“想除去他的人,院中不知多少。”
“只是院主平素最重规矩,虽不在意顾全义的生死,却也绝不许我等没来由地杀伤同门。”
她微微一笑:“好在他行事不知进退,终于给了本座杀他的理由。”
陆观思索半晌,问道:
“堂主介意告诉在下,那理由是甚么吗?”
叶玄澄说道:
“探子传来讯息,顾全义已秘密与常雨轩清微老道作了约定,将兵仙古剑拱手让人。”
“据说为此,清微给了他一件宝物作订金。”
陆观听至此处,心中一动。
能够打动管有内库如山秘宝的古剑堂掌柜之物,当是如何珍稀贵重?
只听叶玄澄续道:
“兵仙剑是剑坊祖师借予院主之物,如今剑坊有意赎回,院中亦有不肯放手之人。”
“但不论最后花落谁家,这终归是两派之间的事。”
“本座决不容许有人混水摸鱼,乘乱取利,平日我要烦心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她话声稍顿,桃花眸中微带碧绿的瞳孔瞥着陆观。
“咱们练外家拳之人,信奉的是先下手为强的至理。”
“明知顾全义背弃门户之时,极大机会会顺手加害于你。”
“倒不如主动算计他一回,也好一出你多年来遭他打压欺辱的怨气。”
“这几天好好想想,觉得时机到了便捏碎兵符,我自会出手解决。”
随即笑道:“若是顾全义抢先害了你,本座会替你报仇的。”
说罢,身形一闪已不见踪影。
陆观立在槐下,暗自吐槽:
“这些大人物一天不装逼会死吗……”
吐槽归吐槽,可陆观也觉得自己日后若有了这实力,只会比叶玄澄更装。
叶玄澄是何许人?
在武院这座背靠皇室,武道人才多如江鲫的庞然大物里头。
这位清河叶氏的修道奇才,仍是出类拔莘得教人难以忽视。
早年未为天狩堂主时,便已是武院“玄坛十杰”之一。
号称于玄阶年青高手中实力位居前十。
任堂主后,官封骑都尉,掌监三千羽林骑。
不单是武院中的实权人物,就算身在遍地大佬的帝都洛阳。
也具备着以三两言语动摇朝堂的地位。
即便是背靠朝中大树的清微真人,与之相比也相形见绌。
她要宰掉小小一个顾全义,估计就跟踩死街头蝼蚁没甚分别。
如此人物要杀人,何必借助自己?
多半不怀好意,想拿毫无背景的自己作替罪羊。
陆观嘿了一声:
“顾全义若真要对我不利,我自会奋力抵挡。”
“但你叶玄澄想凭一两句话,就要我安心作你手中刀,可也没这么轻易……”
而且听叶玄澄语气,未必知晓剑坊白虚月曾经上门,向他招手一事。
这意味着当真有事起来。
陆观可以倚靠的,其实并不像叶玄澄所想般独她一家。
他摊开掌心,瞧向赤红玉佩。
赤蝎蛊尚存七成毒性,大概尚能支撑一两个月修炼。
但不知为何,陆观总觉得用到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说不定就在今日,就在今晚。
南疆巫门先祖养出的赤蝎蛊毒,就连玄阶高手也能毒死。
它是陆观手头最可靠的撒手锏。
白虚月、叶玄澄虽然强大,却无法让陆观安心托付性命。
唯有赤蝎蛊毒掌握在陆观之手,绝不会背叛于他。
“唯见大道,不靠外物……”
“据说叶玄澄初进武院时,便有这惊人之言。”
陆观暗自抚向怀中木罗汉像。
“然君子善假于物。那些暂时用不着的大道理,待我升到玄阶再谈。”
……
是夜。
顾全义换上灰黑衣裳,轻手蹑脚地回到店内。
目的地却不是自家卧室,而是陆观睡觉的杂役房。
途中经过挂单僧人房前,还曾逗留窥探。
察知僧人不在房中,暗地松了一口气。
关键时刻,顾全义不愿杀害底细未明的僧人,以免节外生枝。
但要是对方不识趣,他也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大开杀戒了。
这位曾为武院院主牵过马的古剑堂大掌柜目光狰狞。
就连装出来的文士酸气,也已荡然无存。
他悄然潜入陆观睡房,盯着床上兀自安寝身影,缓缓抬起手中兵仙剑。
“不过是碰巧于老夫不在期间看店。”
“就得到剑坊传功,能在死前过几天当修士的瘾。”
“走了这种狗屎运,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顾全义轻轻呼了口气。
好在清微在平城坊内遍布尔目,早已发现叶玄澄来过店里。
这丫头从小便瞧他不顺眼,蓦然上门,哪存好心?
“武院大概已经知晓我与清微作了交易,会把这柄兵仙剑,连同堂主信物白玉剑令双手奉上。”
“如此一来,老混蛋就连最后一丝打开‘兵仙宝库’的念想也将失去。”
“待他知晓毕生追求志业,竟毁于从未正眼瞧过的家奴之手,会气得当场昏死过去吧。”
他心头掠过刹那冷冽快意,可随即心生感慨:
“唉,想不到老夫在洛阳辛苦打拼三十年。”
“到头来仍得远走他方,无缘终老于此……”
反是眼前呼呼大睡的小子,根骨平庸,无德无能。
却生来便是洛阳人,如今又有了修为,随随便便就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而自己却沦落得修为停滞,破境无门。
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清微轻飘飘的言语之上……
想至此处,顾全义杀心更盛。
“修行道是独木桥,容不得万人挤拥。”
“小子,来生如今世般投个好胎罢。”
说罢长剑当头劈落。
就在此时,床铺里头竟也有剑光扬起。
堪堪与他手中剑相碰,斗了个旗鼓相当!
顾全义心中一凛,退后两步。
却见得床上人影甫一落地,便即连人带剑飞扑而来,将他撞飞至房门之外!
顾全义没想到对方来势如此凌厉。
被撞飞十余步外,才挥剑护身,削飞对方肩头些许皮肉。
再定睛时,只见陆观已移步至后院槐树底下。
脚步沉稳,气息悠长,似对肩头长流鲜血浑然不觉。
冰冷目光射来,竟教高着一个大境界的顾全义平白心生寒意。
再看陆观手中长剑,剑格赫然铸有太极五行图,正是武院制式用剑。
却是从何处弄来……
顾全义猛然想起不日前曾上门来的叶玄澄,破口骂道:“小子好生奸狡!”
陆观说道:“怎及得上掌柜您一成。”
他慢慢说道:“明明早已练气走火,经脉闭塞不复玄阶实力。”
“却能始终隐瞒真相,骗过武院一众高人。”
“这份奸险,这份胆识,岂是小子能够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