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唐宁心神不宁的状态持续了三四天了,秦施彰几人看在眼里,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或许是累的。

他们只能这般想。

唐宁的状态不好表现得很明显,成衣制作完成那日,脸上的疲惫和紧绷的精神仍旧没有丝毫减轻。

付泽见状也不再想着锻炼唐宁的能力而继续旁观、不插手干涉。

“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改变你心境的事情?”

唐宁服饰品已经全部完成,手上因为累金烧毁炭摸的时候,不小心留下了烫伤。

指关节处泛红,是这阵子为了制作服装配饰的羽片,唐宁手工裁剪布料,指关节不断磨在剪把上磨出来的。

并非真正的羽毛,只是将面料裁剪出羽状,相互堆叠而成。

唐宁很是迷茫,他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心境变了吗?

“你喜欢刺绣不仅仅是因为钱教授说你有这个天赋吧?”付泽见唐宁垂着头,盯着地面放空,也不急着去拉回唐宁的注意力。

“你喜欢像刺绣这一类能够缓解焦虑、重复度高,需要保持一定的集中力的工序。”

付泽话语肯定,语气却温和。

“那个服装配饰其实没有必要一点一点地手工裁剪,但你还是这样做了,你在焦虑什么?”

接连的问话使唐宁更加不安,他并不想回答付泽。

他清楚自己在担忧什么。

自从看到了罗尔的成衣后,唐宁一直在怀疑自己是否是钱教授真正值得托付的人。

三闾绣法和那些手工艺,都是钱教授为了更好地让传统服饰最大化地展现魅力而传授给唐宁的。

唐宁很年轻,审美积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钱老教授信任着唐宁,相信唐宁有那个能力去引领符合时代时尚的中式美学。

但,罗尔的成衣让唐宁看到了另一个角度的时代时尚。

罗尔的能力从来不差。

在一个本就看重时尚发展并且在时装界有足够发言权的国家成长,给了他很好的创造空间。

他比起唐宁更能看到机会。

他有野心,面对比赛,知道如何合理利用信息获得得分点,流行元素、流行色、大众审美的偏好。

能吃苦,细心钻研喜爱的华国文化,不论是语言还是工艺,尝试抓住一切学习的机会。

他不会像唐宁一般,因为偏执浪费很多能够利用起来的时间,也不受表达障碍的困扰,更不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谁更有天赋、更有才华,不好定夺,但谁更容易成功,相比较之下可能会是罗尔。

“我想”唐宁总结了许久,认为自己不能像过去那般回避交谈“拿到这次的金奖。”

这一次想要获得荣誉的信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并非是出于虚荣心,而是唐宁不想承认罗尔才是钱老教授真正该收下的那个徒弟。

他不想看到一个外族人比华国人更加了解华国传统文化,也不想看到优秀的民俗由外族之手展现。

更不想在午夜梦回再次遇见钱老教授的时候,听见她的叹息。

此刻的唐宁已经不再是单纯地想要完成钱老教授的遗愿,他渐渐地有了自己的信念。

伊卡洛斯*靠着蜡与羽毛制作的翅膀追逐太阳,太阳的光辉会融化固定羽毛的蜡,最终夺去他的双翼。

唐宁不想做伊卡洛斯,他会拥有真正的双翼。

“想明白了?”

付泽看着唐宁脸上的慎重神色,眼角浮现几分笑意。

在与唐宁相处的过程中,他能够感受到唐宁的心理年龄其实是要相比同龄人偏小的,在他的同龄人已经成年,开始有着更个性鲜明的想法和规划的时候,唐宁还处在需要引导与指导的时期。

如果钱老教授还在,仍旧处在这个时期的唐宁便不会这般迷茫了。

但生活就是这般事与愿违,不离开钱教授,唐宁无法真正地成长。

唐宁的未来并非去达成别人的心愿、成就别人的信仰。他必须真真切切地从心底意识到,他的未来必须是有他自己的心愿与信仰构建而成。

钱教授想要看到的未来时尚界一定得是唐宁同样想要看到的这个前提之下,他才能够真正发挥出自身全部的力量。

不然即便达成,那个时候的唐宁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可能真到了那一天,唐宁也就“废了”。

唐宁眼底有着渴望,他看向付泽带笑的双眸,放在衣兜中手攥成了拳。

这般动作注意看出唐宁仍旧是内敛的,想要隐藏自己的,但那双燃起星星点点胜负欲与追求的眼睛已经是在告知外界,他,不想回避了。

直到这个时刻,钱老教授葬礼那日,在车中,唐父唐母对唐宁的问话才形成了闭环。

唐宁醒悟了。

钱老教授想看到的不是一个替自己完成心愿的唐宁,而是真正能够明白自己心愿的重量的唐宁。

她会选择唐宁作为弟子,将三闾绣法毫无保留地传授,也不单单只是因为唐宁的聪颖,而是唐宁心思纯粹,那些工艺在唐宁手上才能够更好地结合新时代,在新时尚中传承。

钱老教授从未要求过唐宁按照自己定下的道路前进,她知道唐宁很适合走服装设计这条路,但怎样去走,不论是对唐宁还是她的任何一个弟子,她都不会过多插手。

或许到生命最后一刻,她都相信唐宁会理解她真正的心愿,所以她不会把那变成枷锁,或是给唐宁的压力。

唐宁觉得自己应该感谢罗尔,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罗尔的作品,他可能永远不会真正意识到,他该脱离“为达成而达成”的思维怪圈。

想法变了,眼光便也不同了。

唐宁看向用人台展示的系列成衣,越看越不满意。

“你这个眼神很危险啊。”付泽转动人台,理顺服装:“就算再怎么想改,现在也不可能再做变动,过几日我们就要出发去TCLJ了。”

“并不像一次毕业考试”*

唐宁喃喃。

他不是在对付泽说,而是在对葬礼那日的父母说,对钱老教授说。

付泽的手盖在了唐宁脑袋上,揉了揉。

他时常不明白唐宁突然出声所说的话语的真正意思。

比起普通人不用经过多次练习就能够顺利表达,唐宁总得进行语言的表达练习,才能够做到调整好准确性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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