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本能地挡住晓筱。
没想到,女人拨开他,小声说道:“我约来的。”
沈梧塘看见老杨,也是一愣。
他本以为洛晓筱是找他求和的,可要是求和,也不会带着“奸夫”。
他一时想不出洛晓筱的套路,但无论如何,他手上有王牌,量这女人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我们离婚吧。”
还不等沈梧塘坐定,洛晓筱就先开口,“这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同意的话,在下面签字。”
沈梧塘意外地看了看洛晓筱,又看看老杨,再收回目光,逐条细看协议书。
房子、存款、有价证券、贵重物品都分得很详细。
如果是一场普通的“好聚好散”,这个协议绝对算得上公平,一看就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
“没想到,你跟公务法务关系不错呀。”
沈梧塘嘲讽地笑笑,“可他大概还不知道你是过错方吧?既然有过错,这财产就不能这么分呀。”
晓筱随手又掏出一份协议,递到男人面前:“如果能让你尽快签字,那么这份也可以。”
沈梧塘意外地抬头看看晓筱,忽然发现她的眼神格外平静,并不像之前他们讨论离婚时那样,两眼冒火。
然而,这种平静看上去,更像另一种决绝,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执念。
另一份协议,明显是以一方过错制定的,若协议达成,洛晓筱几乎是净身出户。
沈梧塘不能不心动。
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我听说,你们的人事变动,还要两个月之后才能尘埃落定,你连这两个月都等不了了?”
洛晓筱淡淡一笑:“只是不想再跟你扯上关系。”
说着,她又掏出一封辞职信,压在离婚协议上,“你要去我们公司说些什么是你的权利,如果你去,麻烦就帮我把这封信带去。为了我们能老死不相往来,我愿意付出一切更多的代价。”
沈梧塘几乎惊掉了下巴。
这女人能忍他到现在,无非为了保住她晋升的机会。
所以,沈梧塘才一直胸有成竹的认为,自己手里有筹码。
现在这个情况,别说离婚带来的负面影响,就算是她真正的“错误”,也变得没什么重量了。
眼看着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沈梧塘无奈地掏出笔,想也不想,就要签第二份离婚协议。
“你都不想知道我的计划吗?”洛晓筱忽然开口。
沈梧塘的笔下意识的停下,晓筱含笑看看他,又看看杨兆乾,“我们离婚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造人。你看,人我都准备好了,身强力壮,绝对健康。”
“等上个小一年的工夫,我就能带着宝宝,去你公司看你。你处心积虑不跟我离婚,并不是你有多爱我,只是不想让人知道,有病的那个人是你。”
“你猜,如果你同事和上司,看到我的宝宝,再想想这些年你买过的那些药,他们会怎么想你?你这些年靠‘好男人’的人设得来的红利,会不会被一并没收?”
“吧嗒”一声,沈梧塘手上的笔,没来由地躺倒在协议上。
洛晓筱始终保持微笑,像是在讲一个好听的故事:“我还会抱着孩子,去看看你三姨四舅五姑父……”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你要么孤寡一生,要么再找个女人,仍旧生不出孩子。你猜,你们家的亲朋好友,会怎么在背后八卦这件事?”
“老沈,一把年纪了,你还是没活明白。”
洛晓筱轻轻抿一口咖啡,“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真相,也许我们根本不会走到今天。我们可以是一对恩爱的丁克夫妻,不要孩子的理由有一百个,你为什么一定要拿我祭天?”
“成年人的婚姻,从来不是靠孩子维系的,天长日久的柴米油盐里,还有肝胆相照的义气,不离不弃的默契,和铭心刻骨的恩情。”
“毕竟,我嫁给你时,是想跟你一起走到最后,而不是想给你生孩子。”
洛晓筱边说,边收拾东西。
杨兆乾一声不响地看着她。
鉴证两个人结婚并随份子的事,他常干。
鉴证亲两口子分手,他还是头一回。
他尴尬到无以复加,只能眼看着洛晓筱随手将后拿出来的那份协议和辞职信,也收回了背包里。
而沈梧塘,不知是不是因为女人的一席话而羞愧,始终低着头。
“你骗了我,还当我是人形盾牌,是你对不起我。我上了别人的床,是我对不起你,一人一次,我们扯平了,既然互不相欠,以后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洛晓筱背起包,最后看一眼沈梧塘,“还记得咱们谈恋爱的时候,每次喝咖啡,我都有折扣券吗?其实,那些折扣券都是我提前买好的,那时你收入不高,我不想浪费你的钱。”
“说起来,这些年你还没请我喝过咖啡,今天这顿你请吧。明天上午九点,区民政局门口见,别迟到。”洛晓筱起身,挺胸抬头地走出去。
杨兆乾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女人的背影到门口。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洛晓筱,她连脚步都透着无所畏惧的洒脱。
她身材窈窕,却不像女神,而更像一位大获全胜的战神。
直到那背影消失在门口,老杨才想起,自己也该跟上去。
来不及说客套的告别话,他忙不迭地起身。
离开的时候,瞥见沈梧塘签字的手,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指节有些发白。
“你等一下!”老杨小跑了一阵,才追上洛晓筱。
没想到,女人突然拐进旁边的小胡同,把跟着的老杨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
老杨立刻找到了谍战片的感觉。
晓筱并不理他,背靠着墙壁,偷偷看向咖啡馆的方向。
老杨会意,“那老小子没跟来。刚才我瞧见他签字了,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呀?”
老杨回想方才的情形,似乎想通了什么,“哎,对了,你那辞职信我能看看吗?万一哪天哥哥我也另谋高就,给安宁那丫头也甩一封这玩意儿,显得多有调性。”
洛晓筱瞥一眼嬉皮笑脸的杨兆乾,也自嘲地笑笑,从背包里掏出辞职信甩给他:“不用还了。”
这件事,洛晓筱琢磨了好几天。
从杨乐面试那天,她拉着那个眼睛清澈见底的孩子,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她解不开的烦恼和无限郁闷,无非因为所求太多。
她想以升职来补偿自己。
其实,一场失败的婚姻,她根本无从补偿。
及时止损,不是放过了沈梧塘。
而是她决定善待自己。
至于离婚给她带来的影响,或许现下无可避免,可“能力”这东西,就像一种无形资产,早晚会为她创造价值。
老杨打开辞职信,果然是一张白纸,他心领神会地笑笑。
刚才在咖啡馆里,这女人嘴里说着什么恩情、什么义气,无非是想勾起渣男仅有的一点良心。
让他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别再出什么幺蛾子,顺顺溜溜把婚离了。
她就没打算辞职,更不会把这些年的积赞,拱手让人。
杨兆乾摇摇头,还是手机里那些段子讲得在理,感情套路深,谁把谁当真……
“老板娘,原来你还真是找我借种的。”
杨兆乾点一支烟的工夫,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嬉皮笑脸,“谈谈价吧。”
洛晓筱扭头看向老杨,脸上的笑容,比方才真诚得多。
她伸出双臂,抱了抱老杨宽厚的肩膀,顺手接过他手中的烟,学着他的样子深深吸一口。
然后缓缓吐出浓浓的白雾,隔着白雾,两个人相视而笑……
……
在背上涂一层油,闪火加热玻璃罐,就着热气将罐扣在背上。
火罐在杨兆乾的手里,一点一点向下滑,从肩颈到臀·部,留下一道鲜红的印子。
躺床上的贵宾,舒服地起眯眼睛。
那天之后,洛晓筱再没来过洗浴城。
日子一长,大家都渐渐忘了这个曾经“包·养”搓澡工的女人,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杨乐在三个月后,拿到了第一份工资,他买了两个红豆面包,送给老杨。
当天晚上,老杨就着面包喝啤酒,他说,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
“杨师傅,二零八的贵宾又催了,你倒是快点。”
对讲机里,丝丝拉拉的电流声,伴着前台接待不耐烦的催促声。
“说多少遍了,你们下单前,能不能问问我?”杨兆乾丢下对讲机,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不情不愿地从床上趴起来。
工作服依旧好脱好穿。
床上,一个烫着卷发,身材微胖的女人,原本面朝墙睡着,听见老杨穿衣服的声音,翻身转向他。
“这就走啦?”女人打着哈欠问。
“没听见对讲机响嘛。”老杨背起他推罐的家伙走向门口。
“晚上一起吃饭吧。”女人才要翻身又补一句,“我请。”
“我能带儿子吗?”
“我随便。”女人裹了裹薄被,翻身上向里。
“那我也随便。”
老杨笑着拉开门,忽然回头,“哦对了,这位贵宾,请您好好休息,如果你对我的服务满意,别忘了给个好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