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熬到晚上,小景说有点累,九点多就睡了。
我多等了一个小时,直到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才爬起来,准备了一会儿,进了对面房间。
“王甫?”我打开橱柜,朝着墙壁小声叫他。
“我在。”
他很快就给了回应:“你……你还好吧?”
看来,他还在担心我能不能接受这种心理冲击。
“额,说不上来。”
我心里确实也很乱:“那个,我想问你两个问题,你不介意吧?”
“嗯,当然不。轮到我,我也不可能立刻相信一个刚认识的人,何况,你连我的面都没见过。”王甫自嘲的笑了笑,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既然你那么想要真相大白,为什么这么久才说?”这是我最疑惑的问题,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一开始是不敢。”
王甫说:“害怕他们还没离开这个屋子,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冒险转移尸体,谁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说话?后来是不知道说了有没有用,万一开口就把人吓跑了呢?”
“那你又凭啥觉得我不会被吓跑?”我指出他的漏洞。
“你?你在这屋子里看的恐怖片、和编辑交流的大胆脑洞还少吗?我也是观察了才有结论。”
王甫好像很了解我:“遇到相对合适的人,我总要搏一把吧。不过,我真的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复杂,毕竟谁会住在自己一手筑成的凶宅里?”
“你和小景……额,林呈景,在这里住了多久?什么时候开始的?出事的具体时间又是什么时候?”我寄希望于时间段的不重合。
“18年的1月住进来的,住进来的具体日期我记不清了,但出事那天我不会忘记:18年9月3日。因为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王甫无不遗憾:“没想到,收到的竟是这样一份‘大礼’。”
和之前小景让我帮她复印的租房合同入住时间。倒是吻合,但我还是不死心:“你能描述下她有什么特别的、不轻易示人的地方吗?”
仿佛看穿我的意图似的,王甫也不问也不绕弯子:“她后腰上有个暗红色胎记,她自己很喜欢,原因是像一朵云——虽然我觉得根本就不像。”
我可以劝自己说,王甫称自己看不到东西是假的。
而胎记,是小景不知道何时,无意中进过这个房间被看到的。
但我分明记得,我们之间关于云的对话,并不发生在这所房子里。
“那确实不像一朵云。”我不由喃喃道:“那形状,反而像一张……”
“像一张人脸对不对?”门口响起了小景的声音,灯亮了:“很正常啊,因为那儿曾经就纹着一个人的脸。”
“你们……”
小景,哦不,应该叫她林呈景,语带幽怨:“为什么就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对啊。”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不知道何时进来的男人:“知道得太多,会带来风险哦。”
看来,不管我之前的情感倾向如何,王甫讲的故事,几乎都坐实了。
“你们想要在一起也不是不行,就不能坦然说清楚吗?”我虽然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愤怒,“劈腿已经是错了,你们有什么资格剥夺王甫的生命?”
“说清楚?”
林呈景冷笑一声:“呵呵。说清楚就会有人理解我们?你以为世俗的看法和伦·理,是那么好挑战的吗?”
“表妹。”
后面的男人拍拍她的肩:“别跟他说那么多了。反正之前都做过了,多一个不多。”
他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根粗长的金属棒球棍。恐怕那就是去年行凶的工具。
我在灯光下,看清了他与“胎记”吻合的脸部轮廓、超过一米八的身高和一身紧实的肌肉。
也看清了自己赢不了的事实,内心充满了无奈和悲愤。
我当然可以想象,这种不近不远的血缘关系,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和绝望。
但无论如何,通过牺牲他人,来成全自己的行为。都十分自私和下作。
更何况。这么大的牺牲代价下面,成全的也只是他们对自己不安的掩盖。
实在是,太扭曲了。
“你们这样的人。”
我看着林呈景的表哥走过来,举起了棍子,但我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是不可能获得幸福的。”
就在棍子接触到我头之前的一瞬间,我听到了两个声音。
一个是楼下执法者猛烈的敲门和呼喊声。另一个是王甫声嘶力竭的:“别动他!”
然后就是一片空白了。
……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里,头上裹着纱布。
医生说我有脑震荡,虽然击打的位置不致命,还是需要在医院观察和休养一段时间。
住院期间。有几个执法者同志陆续来看过我,录口供之余,还大力感谢了我的短信报警和及时录音。
他们告诉我,现场暂时不要回去了,最好自己再另寻地方住。
我当然是不会再住那儿了,但心里有点挂心王甫。
所以,我决定今天有执法者来看我的时候,还是问问看。
“那个。”我忐忑的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墙壁里是不是真的有个人啊?”
“嗯。”
执法者看了看周围,小声回应我:“确实如你所说,我们在墙体里面找到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尸块。但还未经比对。”
我点点头,不敢再问更细的问题。
这么久过去了,想也知道,不会好看。
只是在心里盘算着,等案子查完,能不能把王甫“接”出来,毕竟他是从福利院出来的,也不会再有亲友给他“送行”了。
“诶,对了。”
我想起那个大块头,还是有点后怕:“那天没人受伤吧?那个男的……额,你们叫嫌疑人吧?还是挺虎的。”
“没啊。”
他说完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那天。我是后进入现场的,听第一个冲进去的人说,他进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晕倒在地上了。所以痕迹检验之前,我们还以为是你俩互殴呢。”
晕倒在地?
林呈景是不可能动手打她表哥的,那么就只能是……
王甫?
“看你恢复得还不错,我们就放心了。这是你的手机,里面需要的内容我们都拷过了,现在还给你。”
执法者同志边掏手机,边站起来和我道别:“案子还没结束。出院以后,可能还需要你配合来补充一些资料,可以吧?”
“当然当然。”我接过手机,诚心道谢:“谢谢你们啊。辛苦了。”
我划开手机屏幕,找到那天的通话录音,点了回放。
果然,如我猜想的一样,那句“别动他”完全听不到了。
只有林呈景二人惊诧的“谁?”,和执法者进来以后的各种对话和响动。
哎,一点存在的痕迹都不留给我吗?
正惆怅之际,录音列表里突然多了一条存储内容,保存时间就在一分钟前。
我颤抖的按了一下,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还带着笑意:“以后找房子,可要注意啦。谢谢你,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