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钥匙响,门开。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长长的腿,细细的腰,青丝如瀑,落于双肩。
小雨长得像女明星,人们都这样说。
“哐!”
关门,反锁。
门廊狭小,花花绿绿满是鞋,几无立足之地。
小雨撑着墙,缓缓褪去长筒靴。
现在是凌晨三点,她刚到家,筋疲力尽,却难掩脸上兴奋的微红。
她不及找拖鞋,踩着丝袜就冲进屋。
桌上泡面盒成山,地上衣袜成团,烟灰缸里拧满烟头。
还有那张小床,那被单蜷曲,活像厮杀过的战场。
整个房间唯一干净的,大概也就枕边那本《茶花女》了。
她贴着床尾坐下,还在微微喘·息。
提袋缀满亮片,指甲却是淡淡的,她摸出手机,抚胸定了定神。
“我打探到了很重要的消息!你快过来!”
小雨微笑,每次她说要帮忙,他都是随意地笑笑。
现在,事实证明,她也有高光时刻。
她跳起身,去到厕所,对着盟洗镜细细验看。
镜中人唇红齿白,学生一样清纯,她对自己嫣然一笑,就听见防盗门上“哐”的敲门声。
“这么快?”
她踮起脚尖跑过整个屋,纤手抚胸,拉开那门。
今晚,一个妓·女死了,死在云阳最廉价的租屋里。
……
“老子三年上泰岳争跤,不曾有对!”
——镇西环
他做梦也没想过,就那样一个老汉,居然能有那样的背景。
那天,他从兰博基尼上下来,背后金碧辉煌。
金碧辉煌的大门上有霓虹美女,有霓虹高跟鞋。
霓虹爱心旁是“霓虹洗浴城”的霓虹招牌,彩灯昼夜不歇。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他耸肩。
生活这么枯燥,总得有地方调剂调剂,不是吗?
慵懒一笑,他转过身来。
“噫!”
笑容逐渐消失。
他面前是位老汉,脏兮兮、黑乎乎,背个蛇皮编织袋,破洞里露出几个雪碧瓶子。
瞅他那袄,也不知道缝补过多少次了,一股味儿,一股令人词穷的味儿。
站在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那黑乎乎的老汉,居然丝毫没有自惭形秽的打算,他挤眉弄眼,还嘿嘿一笑。
“这,你——”
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站在了洗浴城的大门里面,跟老头手拉手,亲密得活像爷俩。
这,这怎么回事?
他表情呆滞,深度拷问自家大脑:嘿!咱不是开兰博基尼的吗?这么脏这么龌龊一老头,咱不是应该一脚给他踹到天边去的吗?怎么还就跟他拉开小手了呢?
大脑:他是来求职的,你刚才推了他一把,推到一手的瘦骨嶙峋,你不禁联想起远在山沟沟的老父亲,所以……
他:所以,我莫名感动,同意带他去见经理?你要这么说,我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人人都知道,我是个很善良的人。
大脑:不不不,跟那没关系。主要是他后来。又跟你东拉西扯了一大套,内容非常低俗、非常火辣、非常变态。聊天记录还在,有兴趣你自个翻吧。几十个T呢!
……可以。
面对几十个T的无法描述,他继续表情呆滞。
“欢迎光——临?”
水晶吊灯下,侍立两排的小姐姐也呆滞。
躬鞠到一半,发现进来个老汉。
还是个浑身散发神秘气息的老汉,那职业笑容逐渐消失,逐渐无法描述。
“哎呀呀,这些女娃娃的裙子,怎么这么短啊。这脸蛋,这大腿,这不还得上天喽!”
呆滞的视觉里,他只知道,老头拉着自己在门厅里到处逛,到处感慨,到处丢人现眼。
直到有人天神下凡,将他挡住。
“镇西环?你当班不在门口,进来乱窜算怎么回事?还有,这谁呀?”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宛如天籁。
镇西环惊醒。
他面前站着一位女生,娇俏、文静。
西裤衬衫一身白领正装,胸口还别着一枚领班名牌。
她,徐雅,霓虹洗浴城前台主管。
他,镇西环,霓虹洗浴城保安队长,兼职代客泊车。
徐主管秀眉紧蹙,盯着他,还有他身边的那位神秘放射源。
“噫,这是——”镇西环再度拷问自家大脑,对啊!这谁呀?你特么问都没问清楚,就给人往店里引啊?
大脑则吹着小曲,完全不甩他。
“我是他老家亲戚,他大伯!听说你们这儿招人,介绍我来当大厨的。”
不,他不是,我根本和他不熟,完全是被他那几十个T给镇住了。
话被堵住,镇西环在心头振臂疾呼。
徐主管脸色不太好。
那老头面色潮红,是那种男人特有的兴奋的红,好像喝醉酒一样。
兴奋陶醉的老头丝毫不觉失态,他眯起一对儿贼眼,上下打量徐雅,还舔了舔嘴唇。
没错,就是“那种”视频里,公车怪伯伯经常做的那样,很那啥地舔了舔嘴唇。
镇西环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四个大字,“哐当”砸脑门儿上:引狼入室!
徐雅表情微变,却没有发作,只是瞄了镇西环一眼。
“大厨?”淡淡的笑,讽刺隐藏得恰到好处。
“李大爷是吧?很高兴认识您。”
那声音也是淡淡的,“经理还在,你们两个可以上去了。”
“对了,不要走电梯,会影响到客人。走通道吧。”她一甩头,走了。
“小伙子,能在这么妙的地方工作,你可以啊。你放心,等我当上大厨,饭菜给你双份!”
镇西环一脸阴沉,他觉得很不可以。
老贼在他身旁脸红气又喘,红是兴奋的红,喘是兴奋地喘。
两条老腿儿蹬蹬蹬,身轻如燕,活像黄鼠狼进了鸡圈。
他们爬的这楼梯,不是客用扶手梯,也不是消防通道。
每个洗浴中心,都有这样一条“紧急”通道,“紧急”状态下,才给客人用的通道。
在推开经理值班室的玻璃门前,镇西环忽然很希望,自己的职业生涯也能有这样的一条通道。
……
几日后,霓虹洗浴城,正午。
饭厅最卑微的那个角落里,镇西环默坐,面如死灰。
“西环哥,你就别伤心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始终是我心中唯一的好汉,咱霓虹唯一的保安队长。”门卫小马坐在他对面,各种安慰。
哀莫大于心死,镇西环缓缓摇头。
肖三那臭小子,来了这才几天,居然谋朝篡位,真是大逆不道。
“早晚让你见识见识我镇西环的手段!”他一拍桌面。
“可是,西环哥,我听人说,那个肖三是刑警退下来的,身手可厉害了。”小马一脸担忧。
“身手?”
镇西环冷笑,“难道我三年上泰岳争跤的事情,也需要说给你听吗?还有,小雨那事你忘了?自个儿屋里都能出事,这都一个多月了,屁的消息都没有。刑警?有个屁用!”
小马沉默了。
小雨是别的技师介绍来的,来霓虹不过几天。
人水灵,又和善,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纯真得好像女学生。
整个门卫组,有哪个不喜欢?
小雨出了事,霓虹所有男人的脸上,都失去了笑容。
“小雨这事情再伤心,饭还是要吃。就算你不爱惜自个身体,不想吃饭,那也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粮食你说是不是?实在不行,我勉为其难,帮你解决了吧!”
“噫,你——”
镇西环欲语凝噎。
他面前摆着两份员工餐。
每份员工餐的菜量,都明显加倍了,堆在饭盘上,活像是樱岛遇上了富士山。
两座饭山中间,小马探出那满是油痘的脸。
他早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那对贼眼亮晶晶,死盯着火山顶上那俩大肉丸子不放。
他垂涎欲滴,他咂嘴舔唇。
镇西环皱眉,小胖子舔嘴唇的动作,那是相当的邪恶。
让他想起某人,某个同样邪恶,更加可怕的老头。
他和他的大脑,同时打了个寒颤。
“两份都给你了。”
“真的!谢队长栽培,呼噜呼噜。”
什么小马,明明就是老猪!
“我琢磨的根本不是小雨那事!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新来的那个老李头,邪乎!”
“那可不!”
小马狂啃肉丸,“全公司都发现了,还以为就你一人儿知道啊?”
镇西环眼睛顿时亮了,“你们也有这种感觉,对吧?快说快说!说说你有什么发现。”
“那还用发现啊?全公司上下,就你一人伙饭双份,居然还是这么大的两份!这还不够邪乎吗?”
小马饭粒儿横飞,两手宛如鹰爪,笼罩住面前的两座饭山。
“噫,你——”
几分钟后。
小马光速扒饭,“那人不是你介绍的吗?怎么着,还就不对头了呢?”
“那咋能是我介绍来的!”
镇西环慌忙摆手,“我跟他不熟,头一回见。”
想起那老头,还有那几十个T的无法描述,他嘴角一阵抽。
“可拉倒吧。”
小马不屑一顾,“例会当我没去啊?经理直夸你介绍得好,还让我们跟你学习,学习你的主人翁精神。”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头天晚上,就我带那那老头见工的时候。那时候,厨房还是满员,经理把我好一顿臭骂,那老头当场就给轰走了。”
“是吗?那他怎么还又能被聘用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