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溪第一次遇到那个女人，是在一周前。
傍晚，快收摊时分，女人戴着墨镜，穿着一件绿色外套，诚惶诚恐地走到摊位前，问她这边是不是“不存在物品专卖店”。
宁小溪想早点回去追剧，但还是点头称是，问她想要买什么。
“你这里……这里有没有……”女人断断续续，似乎不太好开口。
“有没有可以致人死命，又不会被查出来的药物？”
“抱歉，本店不卖这种东西。”
这样的客人，不是第一次遇到，宁小溪按规矩拒绝。
“但是……听说是有的啊……”
“哦，以前可能管控不严流出了一些，现在，老板不让卖这类可能危害他人的货品了。”
女人不无遗憾地走了。
不知道她遇上什么事，发展到要杀人的地步，满面悲戚的样子，让人觉得可怜。
收摊时间到了，宁小溪没有细想他人之事。
第二次遇到她，就是现在，也在这条巷子。
因为上次留下印象，宁小溪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一次，她的脸上没那么多悲伤，更多的是慌张。
“你……你好，想问一下，有没有可以……远距离传送物品的东西卖？”
“传送物品？”
“就是想让一些东西，可以不经过运输，很快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当然，听上去很科幻……我也就是问问。”
确实很科幻，但这样的东西“仓库”里真有。
“传物箱”的外表，就像一个银白色的普通手提箱。
在一个传物箱里放入东西，不管距离有多远，都能隔空传送到另一个传物箱里。
但因为箱子太占地方放不下，宁小溪没带出来。
“真的有吗？我现在就想要！可不可以卖给我？”
得到肯定回答后，女子眼里放出光。
“嗯……就算想要，我也没法马上给你，只能预定。”
“需要说明的是，只能在两个传物箱之间传递东西，所以你需要买两个。”
“还有，从箱子拆封起，只有30天的时间能用来传物，过了时效，就只是个普通箱子。”
“一个卖3万，两个6万，您真的想买吗？”
女人听到重重限制，多少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下了头。
双方约定，第二天相同地点交钱交货，买家还留下了电话号码。
回到“仓库”，汇报一天营业情况时，已是傍晚。
那是远离市中心的一栋别墅，店长高樵，不出摊时，就坐镇在里面。
之所以管别墅叫“仓库”，是因为里面有个大房间，存放着大量的“不存在物品”。
每天早上，店员们来“仓库”集合，带上货物出门销售，晚上再回到这里统计。
‘不存在物品’有着超越世间常识的力量，是不允许私自带回家的。
高樵坐在二楼会客室的长沙发上，面前的木制茶几上，摆着笔记本电脑。
屏幕泛出的光，照亮他的光头。
宁小溪以为他在一本正经算账，走近才知道，是在玩一个解谜游戏，好像是卡关了。
“这里！墙壁阴影的地方，是不是有个暗门？打开就能出去了吧？”
“啊？哦，还真是。”
得到提示的高樵，顺利进入下一关，心满意足地合上笔电，听取宁小溪的汇报。
听到预定了两个传物箱，他满意地点头。
“但是我又不想卖给她了。”宁小溪忽然说。
“怎么？”
“第一次，她跟我要杀人不会被发现的道具。第二次，要买隔空转移物品的，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呃……什么问题？”
“我在想，她是不是已经把那人杀了，想要抛尸去外地……”
高樵的脸色，顿时变严肃，“你说的有道理。还真不能轻易卖给她。”
“那我们是不是要报警？”
“但这只是猜测，我们并没有她真杀了人的证据。而且执法者查起来，我们店很可能牵扯进去。”
“你懂的，我们的‘货物性质’很难说清，最后很可能要关门大吉。”
“那……我明天就不去见她了吧。”
“不，你去，带上两个箱子。还是要花点时间把事情搞清楚。”
“但是钱货两清，她就不来了，还怎么搞清楚？”
“你不知道吗？仓库里的传物箱不止两个。”
第二天，宁小溪从库房，提了两个传物箱出门，来到约定的巷子守候。
然而，那位买家久等还是没来。
本来可以就这样回去交差，但宁小溪好奇心起，去公用电话拨打女人号码，问她怎么不来买传物箱。
女人支支吾吾，说有点事耽搁来，买还是会买。
不久，她终于到了，穿着和昨日相同的绿色外套。
大概是觉得这是非法交易，不但戴着墨镜，还加了一副口罩作掩饰，宁小溪觉得有些好笑。
宁小溪给她演示了传物箱的用法。
她从脚边捡了一个石子，放入一个箱中，关上箱盖后，两个箱子都发出“嘀嘀嘀”的电子提示音，表明有东西可接收。
她打开另一个箱子后，提示音同时消失，石子出现在了这个箱内。
确认传物箱有效后，女人放下装着6万块现金的黑色袋子，拎着箱子走了。
这天情况特殊，宁小溪没再继续营业，交货完毕就回了仓库。
上二楼后，发现高樵正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第三个传物箱。
“怎么样？有情况吗？”
宁小溪盘腿坐到长沙发上，语气里仿佛和平辈聊天，完全没有对老板的敬畏。
“没有。”
高樵微微摇头，“一个小时前响过，那是你在给她验货吧？之后都没有东西放进去过。”
“可能还没到家。所以你的计划，到底是怎样的？”
“等啊，等她把东西放进去，我这边第一时间打开，看看是什么。”
“但是打开接收的话，那边箱子的提示音也会停止吧？东西也收不到了，她会不会起疑？”
“很快关上的话，应该不要紧。她刚接触这个，会以为是自己操作的问题。”
宁小溪靠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等了会儿，没有动静，于是爬起来。
“看样子还要等很久，我去泡杯咖啡。”
“帮我也泡杯茶。”高樵头也不抬地说。
“要不要加枸杞？”
“不要。中年人才那样喝。”
“面对现实吧大叔！你就是不折不扣的中年人！”
还没走出客厅，身后就有“嘀嘀嘀”的声音响起。
宁小溪不自禁地放轻脚步退回来。
高樵打开箱盖，看了一眼后，迅速把盖子关上。
“为什么不让我看？”宁小溪生气了。
“当然越快关上越好啊，她才不至于察觉。没什么特别的，是一只洗干净的生鸡。”
“啊？她传送这个干什么？想给远方的某人送食材吗？会不会我们搞错了，她只是买来传送东西的？”
高樵没有回答，脸色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阴沉。
魁梧的身躯，深深陷入沙发，“你先去泡咖啡吧。”
宁小溪知道，老板表面看上去粗旷，也有心细的一面，只是不当众显露。
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五分钟后，宁小溪泡好了咖啡和茶，端到茶几上。
高樵依旧面色凝重，连自己要的茶都没看，注意力还在箱子上。
“小溪。”
高樵说，“下次有东西再传过来的时候，你还是回避一下。”
“为什么？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但是……”
提示音此时响起。
宁小溪抢在高樵前面打开箱子。
看到箱内东西后，她不禁尖叫出声，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出房间。
箱盖自然落下，但未关上。
高樵伸手，把盖子按严实，“嘀嘀”声才再度响起。
他也看到了箱内物体，果然和预想的一样。
卫生间里，传出宁小溪呕吐的声音。
可以想象，箱内盛放的红色内脏，和浸泡血水中的一截白色手臂，对她的刺激太大了。
重新回到茶几边的宁小溪，不敢再坐到箱子前面，远远地伸手过来，抽了茶几上的纸巾，擦拭嘴边的水。
稍稍镇定下来后，才问道：“所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报警吗？”
“暂时还不能报警。虽然知道了她想弃尸，但我们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尸块也传送回去了，手头没有证据。”
高樵颇有顾虑地回答。
库房里，还有一大堆不存在物品，现在牵涉到案件的话，恐怕要终止业务了。
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怎么办？就由她去了？”
“那也不行。呃……我还要再想想。对了，快到下班时间了，你就早点回去吧。”
“我爸妈出去旅游了，我不想一个人在家，今天就住宿舍了。”
别墅里有足够多的房间，作为店长的高樵，给店员都准备了宿舍，他们随时可以留下住宿。
相比宁小溪，另一位店员凌涵，住宿舍的时间更多。
不过这几天，凌涵去外地送货，没在这边。
“那好吧。我准备点外卖了，给你也来一份吧！你想吃什么？还是红烧鸡块饭？要不要加个番茄汤？”
宁小溪伸手捂住了嘴巴，发出变调的声音：“要吃你吃！我现在没有胃口！”
吃饭时，宁小溪坐在高樵边上玩手机。
期间，箱子又响了好几次，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再去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