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离开这间房子了。”
我回过神,医生正微笑的站在我旁边,他弯下腰,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机械地走出房间,医生跟在我身后,将门关好。
“我已经对你进行了初步的心里侧写,想听听吗?”
医生坐到我的对面,两只手时支撑在大理石桌子上。
双手重叠托着下巴,眼睛里反射出隐隐亢奋的光芒,这光芒,直射进我的眼睛里。
“麻烦您了。”
“好,那我开始了。”
医生得到我的准许后,将身体靠回椅背上,搓了搓手掌,说道。
“我首先要给你一个好的方向的猜测,当然,也是最有可能的猜测——那就是,你的精神压力太大了。”
“也许是生活方面的,也许是工作方面的,这个要你自己去发现。”
“而精神压力过大呢,就会导致一些噩梦的出现,这是大脑的一种提醒机制,通过这种方式提醒你,精神上的压力太大了。”
我仔细想了想,工作和生活上,确实有很大压力。
可是这么多年,我自认为已经适应了这种压力。
“那不好的猜测呢?”我追问,心跳隐隐有些加速。
我觉得,这才是我噩梦的来源。
“第二种猜测,通常不会对一般民众反馈。首先是因为概率极小,其次呢,对于没有经受过训练的人来说,会造成更大的心里压力。”
“这一般是对经常办理刑事案件的警员进行的侧写。但是因为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这种猜测。”医生用手点着桌子说。
“其实,我们的潜意识,会提前我们的可控意识一步发现危险。而梦境,往往是人潜意识的一种反射。”
“所以,你的这个梦,也可能是潜意识给你发出的危险信号,告诉你,你可能会有危险。”
“通常来说,成年人的潜意识,一般不会直白的表现在梦境里,大多经过很多包装与隐藏,非常隐晦的表现出来。”
“像你这样非常直白的梦境,很可能,危险的信号,已经比较明显了。”
“另外一点,在梦境中,你对于自己被杀的细节记的都很清楚,而对于行凶者却没有任何印象。”
“这也反映出,你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危险的来源。甚至是在你内心里,对危险来源的一种保护。
医生的猜测,让我毛骨悚然。
如果真如他所说,那我正面临着极度的危险。
“求您帮帮我,能不能帮我找到危险的来源。”我急迫的问道。
“先生,这只是一种小概率的猜测,您不用太紧张……而且,更深层次的剖析,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毕竟没法隔着大脑,直接看到人心里的想法。”
医生饶有深意的微笑起来。
他看向我的眼神,我说不清是什么样子。
可和他安慰我的语气,完全不相符——那更像是置身事外,看一场好戏的眼神。
我还想追问,可是医生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时间已经到了,先生,更深层次的剖析,我们可以下次再约个时间。”
我心急如焚。
我的生命,也许正面临着危险,可是医生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和我分析。
我失望地转身出门。
“交费在出门右转。”医生的声音,从我身后追上来。
……
从诊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黄昏,我在街上漫无目的行走。
我看了看表,五点钟,离妻子下班的时间还早。
我们常常是九点钟,才回到家吃晚饭。
空气中的阴霾,味道浓重,灰尘像癌细胞一样,迅速遍布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有蜻蜒低飞,穿梭在人群和巨大的钢筋水泥之间。
像是恐怖的外星生物,监视着游荡在外面的、每一具还保留着思想的行尸走肉。
我感觉到恐慌和焦躁。
医生最后的眼神,让我感到不安,他在等着看什么好戏呢?
他也一定是对我隐瞒了什么吧,可隐瞒的是什么?
他对我说的,已经足够坦诚了。
可也许,更关键的东西,没有说出来。
医生的戛然而止,就像是说书人的下回分解。
总在最关键,最让你心痒痒,最让你抓耳挠腮,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惊堂木一敲,故事骤停,让你不得不乖乖的,下次再交上一份钱去听书。
医生是在玩弄我的心理吧,我想。
我感觉到气愤。
这是为了利益,放弃了医生道德底线的行为。
也许在他吊着我。
从我身上榨取任何可以榨取的利益的时候,我已经被人杀掉,分尸成小块绞碎,冲进马桶里了!
我一边咒骂,一边走向我家附近的小区。
我向小区深处走,那里有一只可爱的生灵,能缓解我糟糕的心情。
我在这座小区里,养着一只流浪猫。
我会经常去给它喂食,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总会去看看它。
它是一只很敏感的野猫。
对于陌生人会弓起背,将全身的毛炸起来,把锋利的爪子从指间探出,嘴里凶恶的发出“呲呲”的威胁声音。
可它对我,是完全放下防备心的。
它会温顺的抬起尾巴,用头和身体,蹭着我的小腿转圈,也会肆无忌惮地将肚皮翻过来,毫无保留的对着我。
它对我的独一无二,让我感觉到,这世界上还有依靠着我的东西。
它需要我才能活下去,这给我无限的动力,所以,我今天想去看看它。
我甚至还没看到它,但是每走近它一步,我都能感觉到,我的脚步变得轻盈一点。
恐慌和愤怒,像是阳光下的冰雪,逐渐消融下去。
我的心情,甚至变得愉悦起来。
我隐隐的有些期待,期待和那只唯独对我亲近的小猫相见,像是老友重逢的酣畅,也像是幽会情人的欢愉。
可当我来到我们的秘密基地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我震惊的停在原地
那只猫,竟然在另外一个陌生人的脚边缠绕着。
我看到,它正卖力地用头磨蹭那个陌生人的裤脚,嘴里发出的“喵喵”声——是我不曾听到过的讨好。
我一瞬间怒火中烧,情绪像是一壶煮沸了的水。
壶盖在上上下下的跳跃着,壶嘴“鸣呜”的冒着白烟。
我在内心咒骂起来,这只放荡的畜生,就应该被扒掉皮,吊到树枝上去。
我死死盯着它,直到那个陌生人离开。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镇定地走过去。
这虚伪的畜生,竟然没有兴高采烈的迎上来,反而是懒洋洋的冲着我叫了一声。
我如往常一样,抱起了这只畜生,抚弄它的毛发,它眯起眼睛,享受这应该到来的服务。
我抱着它,走进了一条安静的小巷,微笑,从嘴角一直裂开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