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日一久，她便将感情。投射到我们这个小家庭来。从一开始的羡慕，逐渐开始变得想要参与。”
“虽然那时候我们的年龄很小，但都因此，对彼此产生了很深的情感。说真的，那真的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美好的时刻。”
“但是好景不长，外面针对我爸的风言风语，开始多了起来，很长时间后我才搞明白，原来话的源头，正是徐腾你这个杂碎。”
“你一直暗恋着孙小惠，但是却发现，一直跟你玩闹的漂亮姐姐，突然间心就不再放在你的身上，而成天都往一个拾荒老头那跑。”
“所以，你他妈就根据当时那些垃圾报刊上，那种关于变·态老头残害儿童的的新闻添油加醋，给我爸编排故事，让我爸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你的目的，仅仅只是不想让孙小惠，接近我家的院子而已！”
徐腾已经被彻底惊呆了。
这段记忆，始终如同迷雾一般，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现在被人点醒，着实不亚于在脑海中，劈入了一道惊雷。
他真的仅仅只凭着一席话，就毁了一个人吗？！
而高阿大只是接着说道：“可笑的是，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对小孩子的话不加怀疑。不过，虽然我爸当时的风评极差，但人们也顶多是不让小孩再与他来往而已。直到有一天，这些谣言被这帮杂碎知道了。”
说着，高阿大在江亦农的身上踢了一脚。“之后有一天，在孙平那个人渣，又一次对孙小惠施暴之后，她跑来跟我诉苦，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了。”
“再加上当年的我，极不懂事，见所有人都在攻击我爸，让我对京港这个地方失望透顶，所以就产生了与孙小惠私奔，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想法，我爸当时也支持我们。”
“但是，私奔可是需要钱的，我却对此没有任何办法。但孙小惠当时却跟我说，她从她那个混蛋爹那里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知道能怎么弄到钱。”
徐腾瞪大了眼睛。
看来，这就是孙小惠当年跑到王龙家里要钱的原因。
但是，她为什么偏偏会去找王龙的妈要钱呢？
“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想法，之后居然会让我在同一晚上，失去两个最为重要的人。那天晚上，我看到我爸爸被一群人死死地摁在地上。”
“原本他一直在挣扎，但是当他看到我的时候，却不动了，只是死死地瞪着我，眨都不眨地瞪着我。”
“我知道他想说些什么，而当时没出息的我，也这么做了。我就呆在地窖里，跟他妈个傻·逼似的藏到了天亮。”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阿大已经是热泪盈眶。
徐腾很想说些什么，但他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但是，当天晚上我根本没看到仇人的脸，仅仅只是听到了他们说话时的只言片语。”
“而且，那时候我毕竟年纪太小，最先要考虑的还是我的生存问题。我从没上过户口，没有身份证，也没上过一天学。字还都是从我爸捡来的那些画报上自学认的。”
“这样的人，能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终究还是混到了今天。”
“在这段时间里，我每分每秒都在想着如何报仇雪恨。但具体该怎么做，却根本毫无头绪，唯一的线索，只有孙小惠跟我说的那个弄钱的方法。”
“但这么点信息根本没用。直到三年前，有一天我在电视上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忘却的声音。”
听到这里，徐腾真的感到有些害怕了。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恨意，能让一个人在十几年后，还能如此清晰的记住一个人的说话的声音？
“所以，江亦农，我就此盯上了你。由于当年为了生存，我一直在社会上混，也算是小有名号，所以接近你这个杂碎并不困难。”
“而你似乎也并没有对我起疑。在你身边，我其实随时都能杀了你，甚至我可以对你用最为严酷的刑罚，逼你说出当年的那些共犯。”
“但是我突然觉得，这么做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恐怕也无法让你感受到真正的痛苦。既然你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这京港建立了自己的王国，那只有让你自己毁掉它，才能真的让你感到疼。”
“另外，通过我的调查，我也逐渐查明了你当年做出的那些‘光彩事’，以及你杀死我爸和孙小惠的真正原因。徐腾，你应该还不知道这些故事吧，你想不想听？相信我，这会震碎你的三观的。”
当听完高阿大说完那起朱建业灭门案之后，徐腾甚至莫名产生了一种虚幻感。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于这世界上了。
他的童年，他的回忆，正如同遭受了地震一般，粉碎崩塌。
他怎样也不可能想到，当年那些在街坊里时常碰到，如唐金凤周和平那般，和颜悦色跟他打招呼的叔伯阿姨，竟都是一群丧尽天良的，手上沾着孩童鲜血的杀人犯。
而比起这个，更让他无法忍受的。还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他，那或许孙小惠就能继续在高老头的家里，体会到家的温暖。
她与高阿大，或许就不会想要私奔，她也就不会天真地跑去找那些杂碎要钱。
那之后，她自然就不会被这帮人伪装成奸·杀，残害灭口。
而无辜的高老头，更是不会仅仅因为这帮人的脱罪嫁祸而被杀。
这起奸·杀案的罪恶，追根朔源，皆是出自他这个当年年仅七岁的小孩之手。
徐腾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你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你为什么相信我能够点燃京港的这把火？无论我再怎么杂碎，但我毕竟与那起灭门案无关啊？”
“利用你，只不过是为了一石二鸟而已。当年这帮杂碎做出来的事情，其实已经波及到了下一代，他们的后代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王龙那个人渣。”
“我先是把京港藏有一批成化窑瓷器的事情，以及当年一些相关案件的信息放出风去，这件事会造成多种后果。”
“首先，江亦农会因此开始调查，查明究竟是谁泄露了这种要命的信息。而那王龙知道这件事后，出于贪欲，也会开始调查此事，并将之与他的童年记忆联系起来。”
“要知道，这江亦农年轻时，一直与唐金凤保持着姘头关系，当年孙小惠到他家，找的其实并不是王龙的妈，而正是这江亦农。”
“而我让你来到京港，就是为了让王龙印证他的猜想，如果当他发现二十年未见的小伙伴，居然会在这当口回到京港，那必然是听到了那批瓷器的风声，就是来寻宝的。”
“这样，他就会更加确信瓷器与江亦农有关。而结果真的是搞笑，这王龙居然堂而皇之地跑到这里，当堂与我们江董叫板，还试图威胁他。你说他这找死的方式怎么样？”
当高阿大说到这里地时候，抬高了语调。
徐腾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畅快。
毕竟隐忍了整整二十年，大仇终将得报，这人生最大的快乐，怕是也莫过于此。
而徐腾此时。却已经是痛苦不堪。
这不仅仅是出自毁掉他人人生所带来的自责与悔恨，实际上，因为这个打击，让徐腾对自己整个失败的人生。都开始产生了质疑。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求生欲，只求速死：“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开枪吧，我的确该死，只希望你杀了这姓江的杂碎后能联系上海的执法者，让他们去救我的爹妈，他们可不该死。”
高阿大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很好，你倒是个爽快人，你的要求我答应了。至于你呢，江亦农，你有什么话说？”
江亦农现在不发一言，他一直都在规避高阿大的目光。
徐腾看得出来，这个杂碎。现在根本没有在意高阿大所说的话，而是一直都在想着脱身之计。
而就在这时，外头办公室的门外。却传来了一阵骚动。
“等等……你怎么能这么闯进来，我已经说了江董不在了！执法者也不能这么横啊！你有搜查证没有！”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江亦农如同找到了救星。
他猛地蹦了起来，大声疾呼：“我在！我在这里！”说着，根本不管高阿大指着他的枪口，直接起身冲出门去。
情况陡变，高阿大显然是犹豫了。
而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江亦农已经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高阿大一时间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内室的门虚掩起来，顺着门缝朝外观瞧。
吴婷婷的到访，着实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进门之后，就如同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打了声招呼：“江伯伯，你好啊。”
“你……你是吴婷婷吧！你看看，我们这都多少年没见过了，都长这么漂亮了啊，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江亦农可着实是个人物，哪怕是刚刚历经生死，现在的话语中，竟听不出丝毫的慌乱。
而江亦农的态度，却令高徐二人感到十分的诧异——他究竟是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