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许炀的话来说,十年前的Alex什么都不是,也就用来做点原始积累。
光瞅着贩·?那点钱,格局太小。
耶语市,过去是个小渔村,物资匮乏,乡亲们没法活下去。
于是,一些人做海盗,烧杀抢掠……后来有了点积蓄,做实业、服务业、金融……
再后来,成了国际贸易和金融中心,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资产雄厚的人,自带滤镜,走到哪都有人鞍前马后。
他们享有更多的社会资源,成了人心里的标杆。
就像十年后的许炀。
这些年,Alex改名Bwe,卖到国外,让他站稳脚跟。
大获成功的证券投资。让他呼风唤雨。
许炀他就是个坏人。
人性中的恶,会在随着不受约束的欲望,而逐渐放大。
坏人想干的事,他都想干。
再看以前做的那个卧底,简直是年少无知,被正义给Pua了。
看看现在,围绕在他身边的高官、豪商,乃至黑·帮,那都是一个圈子。一来二去大家都是熟人,撕破脸怪下不来台的。
有些事,脏也好,净也罢,都心照不宣。
人不就活那么点尊严感么?
近几年,耶语市流传着关于K先生的传说。
那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不干实业,就帮大家洗钱,每笔抽10个百分点。
他洗钱技术之专业、态度之端正、渠道之隐蔽、速度之迅捷,让他迅速崛起为耶语市一大标杆。
而他的客户资源,就是整个耶语市上层阶级的罪证。
没人不求他帮忙,也没人不受他挟制。
他整伏于暗网,坐拥数百亿比特币,像条阴毒的蛇,盘踞在这座城市纵横交错的信息网中,冷冷窥伺。
许多人都自称是K先生,一年内,执法局打掉的就有好几十个。
许多人都怀疑对方是K先生,这个称呼,在推杯换盏中,俨然成了一种装X式的尊号。
但更多人怀疑,许炀就是K先生。
因为他强大而低调,冷漠而疏离,且喜怒不形于色。
许炀喜欢女人,一些想跟他搭上关系的狗腿子,就会帮他物色女人。
荣嘉地产的李浩海。就是其中一个。
他尽心尽力,综合分析了许炀的人生经历、性格特点、偏好口味等。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许炀喜欢温柔清纯,羞涩腼腆,又特别火辣性感的。
许炀的助理阿威说,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李浩海给阿威了些贿赂。
阿威贼眉鼠眼,透露说,许炀年轻时,追蓝氏集团蓝六小姐未遂,兴许心有不甘。
蓝氏啊……
巧了,李浩海这回拜托许炀的,恰跟蓝氏有关。
有道是,花无百日红,如今的蓝氏,不值一提。
蓝俊驰一死,他几个儿子,全都是不中用的蠢货,蓝氏穷途末路到破产了。
但蓝氏二十年前,拿下了一块地,这块地现在升值了二十倍。
李浩海的荣嘉地产,就想威逼利诱便宜拿了,扯皮很久,奈何法院不给判。
主审法官的资产,都是许炀打理的,赚了不少钱,他们交好。
李浩海请许炀去私人会所,安排了个同蓝六小姐长相相似的女入——妆一化,灯一暗,就跟人心一样,是真是假,傻傻分不清楚。
许炀见那女人时,也是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李浩海一看有戏,忙贼眉鼠眼着添酒。
许炀招呼那女人坐身边,几杯黄汤下肚,说话做事,越来越没边。
女人的确和蓝六小姐像,眉眼气质都差不多,就连笑起来也是淡淡的。
李浩海有心了。
许炀拉女人入怀,坐腿上。觉着她比蓝六小姐瘦。
许炀不禁怅然,自己不在这几年,吱吱她可是瘦了?
怅然间,唇畔软软,有酒的香甜沁进来。
许炀本不爱喝红酒,奈何女人以唇相渡,于是,便慵懒靠在沙发背上,倒也舒坦。
唔……这就和蓝六小姐不像了。
私下里,吱吱什么都随他。
可在外人面前,她是连拉手都不肯,说亲密时给别人看去,那是折辱。
好人儿,许炀哪里舍得。她皱个眉,就像是在剜他的心。
结果,李浩海一个马屁,给拍到了马腿上:“呐,K先生,蓝六小姐怕是没想过您有今天吧?所以说呐,她没这福分!有句话说什么来着?莫欺少年穷!可这女人哪,她偏偏就嫌贫爱富!”
会所灯光暗淡,兴头上的李浩海,没看清许炀脸色。
肥硕的手,在茶几上敲啊敲,嘴里是越扯越过分:“我带的这女孩儿。私下里对您崇拜得很!人嫩,还年轻,哪点不比她蓝六小姐强?”
“蓝六小姐高位截瘫那么多年,是个残废,说句不好听的,床上是她伺候您,还是您伺候她啊?”
“这个您先处着,不顺心了,小弟我再给您找蓝六小姐。蓝家都这样了,谅她也不敢说半个不字!也好让您……”
话没说完,许炀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一把扎在他手上,包厢里,顿时响起了杀猪似的尖叫。
许炀撩起眼皮,眼底血丝遍布:“滚。”
李浩海端着伤手,鬼哭狼嚎似地滚了。
许炀仰面靠在沙发背上,觉着这个世界清静了。
身边女人被吓哭了,语无伦次地认错求饶。
许炀抬起她的脸:“少说两句,留着嘴干别的。”
折腾了好一会儿,许炀走出会所。
时值初秋,风有点大。
他立起风衣点了根烟,觉得这阵风吹得舒服,便想一个人走走。
这是条长巷子,没什么人,路灯不知被谁给砸坏了,黑黢黢的。
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走在不远处,挺年轻,像个普通上班族,该是加班回来的。
女人脚步匆匆,四下张望,估摸着走夜路,心里没底。
冷不防,前面岔路口,冲出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抢过她的包就跑,女人捂住嘴大声尖叫。
许炀追过去,擒住那小兔惠子,丫的腆着脸,“你狗拿耗子,关你屁事!”
许炀拧住他胳膊,“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
兔崽子拿眼翻他:“我学好有什么用?”
许炀灭了烟:“怎么就没用了?”
兔崽子不屑:“新闻上那个搞内幕交易,赚了几十亿的,判了几年?凭什么他们为所欲为。而我就得好好读书,读好了给他们打工?反正都是抢钱,我抢这么一点还没抢着,就得被抓?”
兔崽子满不在乎,“你送我去执法局呗!包吃包住,日子好得很!反正我才12岁!没爹没娘的!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许炀一愣,手劲一松?
那兔崽子右手一抡,刚好抢掉了许炀左脸上的半片面具,露出他面上狰狞可怖的伤疤——青色、红色纵横交错,像被剥了皮。
他的左眼球被捣碎了,眼皮黏连着,抬头时,宛若地狱爬出的修罗。
“鬼啊啊啊——”兔崽子屁滚尿流逃了,临走还不忘骂了声“操”。
许炀捡起面具戴好,穿高跟鞋的女人,这时才跟上来。
许炀将钱包还给他,她鞠着躬,干恩万谢。
许炀闭着眼想,瞧瞧,下一代这都什么思想。
上层阶级的为所欲为,竟让街头犯罪都有了对抗理由,耶语市这是怎么了?
许炀走到大桥上,抬眼看对岸万家灯火,无端心里发虚。
这些年,他聚集了很多财富,也见过不少人的卑躬屈膝,却依然觉得自己可怜。
可怜到,要靠些身外之物,靠他人在面前低头,来证明自己。
那年王余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可这有什么意思?
到现在,吱吱嫁了人,婆家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叶氏,丈夫是叶琮。
叶琮没蓝迪说的那么差,他谦谦君子,却是个同性恋。
吱吱现在养尊处优,却依然在侍花弄草,地点只是从昔年的小花房,到了现在的叶家产业,国富大厦23楼而已。
许炀不知该喜该忧。
十年前,吱吱给人打四楼上推下,失了两条腿。
他虽将那人枪杀街头,可有些东西失去,就再找不回来了。
人这辈子,好像也就这样。
记得摩天轮一别,他二人再重逢时,她比9岁那年长高了许多,身段也窈窕。
吱吱歪着头笑:“炀哥,我听说世上有几十亿人,这样我们都还能再见,该是天大的缘分。”
缘分吗?
许炀双手搭在桥栏上,低着头,腮帮子鼓了鼓。
什么缘分?
我当一辈子的贼,她坐一世的轮椅,这就是缘分?
此去经年,很多事,许炀都已淡忘了。
比方说,伽林制药。
当年,他自以为做得巧妙,接头时,手机都不用。
在一个咖啡厅,用最原始的方式写条子,折在餐巾纸中,压在杯底,等顾枰来拿。
却还是被发现了。
伽林制药董事长王培,叫人将他跟王余,捉到一个货仓中,开口就叫出了“黑公主”的名号。
可真让他冷汗频频。
被五花大绑的王余,愣着头,说黑公主?什么黑公主?听着像个娘们。
卧底?
别开玩笑,许炀他不可能是卧底。你见过哪个卧底,亲自去贩·?啊?
赃款他都花了好几十万,拿去讨女人欢心了。
许炀咬死了不认。
到了许炀这个年龄,当时那些刑囚、折辱,倒不至于念念不忘,也就点皮肉伤。
算来,也是他一步踏错。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