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83号盒子生如杂草

我从出生起,就如杂草一般活着。

在我看来,再恶毒的母亲,都比那个女人好,甚至时常自欺欺人的想:那个女人不是我妈妈就好了。

妈妈这个词,是充满温暖和爱意的。

可我从未感受过,所以,逐渐长大知事之后,我就再没有这样喊过她了。

我向往阳光,因为自己似乎永远都活在阴影之中,从小到大。

所以,跟那个人相遇之后,我迫不及待的抓住那点阳光,哪怕为之死亡。

……

“你个小杂·种,赶紧做饭去,你要饿死我是不是?”

于向慧——就是我那个所谓的妈妈,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破旧的沙发上,对着刚进门的我,大呼小叫。

我没有生气。

毕竟“小杂·种”这个叫法,连同学都已经喊上了。

而且事实上,连她都不知道我是谁的种,这个叫法也算贴合事实。

放下,去逼仄的厨房淘米、洗菜,十一岁的我,已经非常熟练这些操作。

一盘炒土豆片,一盘凉拌土豆丝,这几年折腾下来,我能把土豆做出十来种吃法。

晚上七点多,她翻出一堆廉价化妆品开始涂抹。

我知道,今晚会有客人来,洗漱后,就去了阳台隔出来的小窝写作业。

“吵死人了,跟猪叫一样!”我烦躁地扯了一节卫生纸,揉成小团,堵着耳朵。

阻隔旁边屋子传来那些不堪入耳的喘·息和呻·吟。

事情结束,我听到关门声,客人已经走了。

她慵懒地走进阳台,丢给我一张红色钞票,“明天去买点肉,长得就跟土豆一样,还天天吃。”

语气很是嚣张。

我麻利地把钞票放进最里层,谁会和钱过意不去呢。

这样的日子,总是反反复复。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垃圾篓里带血的针头,我像暴怒的公鸡一样,“于向慧,你疯了,迟早一天,你会死在这些东西上!”

发火的时候,对她,我也是连名带姓的喊。

她凉凉的看我一眼,“放心,我死的时候会拉上你一起。”

我气成了河豚,晚饭都没心情做,摔上门就出去。

“不管她了,死就死了吧,反正活着没有比死好多少。”我恶毒的想着。

从打零工的饭馆出来,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手里拎着打包的剩饭剩菜,我只是不想她饿死在屋里发臭。

“冬至,怎么那么晚还在外面?”同学肖启航,一身运动体恤配短裤,小跑着出现在我身后。

“我都是晚自习结束出来给饭馆洗碗,这个点回去还算早了。”我就像只刺猬,心情不好的时候,跟谁说话都要扎一下。

于冬至是我的名字,那个女人嫌起名麻烦,冬至那天生的我。

那个女人一直说,读书有什么用。

可我不赞同,我不想重复她的人生,九年义务教育,我不用为学费发愁,初中三年打工和捡废品卖攒下的钱,都用来付高中的学费。

同学都知道我给人刷盘子的事,为此还嘲笑过好几回。

肖启航愣了一下,话题跳跃成,“你准备报哪所大学?”

“不知道,从来没想过。你呢?”我的语气好了一些,才高二下学期,他就已经想那么远了。

“我准备报考警校。”

“真好。”

那样的身份,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活在阳光之下吧,不像我这种阴暗里的蜷蚁。

那个女人进过几次戒毒所,即便我花一百分的努力,也没有资格报考这样的学校。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炽热,肖启航说了句“注意安全”就跑开了,越跑越快。

我想,他大概以为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毕竟他是学校里那伙叽叽喳喳女生嘴里的“校草”

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已经涂改成"12天”,我还是没想过,到底报考什么样的大学。

心底只是认定去哪里都好,只要远远的离开那个女人。

可我从未想过,这个梦会突然破碎,那场歇斯底里的挣扎,很长时间都在梦魔里回放。

……

周六晚自习回来,那个女人居然做好了一桌饭菜。

她言笑晏晏地说,这些年都没有尽过母亲的责任,“要高考了,这几天别去打零工,好好复习功课,我来做饭。”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了,我不为所动,“不要想让我去帮你买那种东西,你想坐牢我不想。”

“怎么跟妈妈说话的?我已经醒悟了,你连让我改过的机会都不给吗?”于向慧说着,哭了起来。

我有些烦躁,抓起筷子胡乱的吃起来,含糊不清的说:“你能坚持三天算我输!”

于向慧跟鬼上身一样,慈爱的给我夹菜,“多吃点,看你瘦的。”

“你怎么不吃?”

于向慧笑道:“我吃过了,做饭的时候太饿没忍住。”

我翻了个白眼,果然,母爱什么的,她并不擅长。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我觉得有些困,洗洗就要去睡。

“今晚跟妈妈一起睡吧!”于向慧拉着我的手,眼里有我看不懂的热切。

“我嫌脏!”

“床单被罩都换了干净的,不信你看。”于向慧打开房门,执拗的拉着我去床边。

这套是三天前我才洗的,难道真的转性了?

我揉了揉眼睛,真的很困。

于向慧把我拉到床上坐下,“听话,就睡这里。”

我没有再争执,大概也希望这是真的。

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感觉手被绑住了,我潜意识的觉得危险。

这种自我保护意识,从第一次被几个小混混跟踪,就埋下了影子。

“冬至,你听话,帮妈妈一次。”于向慧把我的双手还有右脚,绑在床柱上,对上我的眼睛,她有些愧疚。

原来做这顿饭菜,她抱着这样龌龊的心思,难怪她连动都没动,怕是放了不少安眠药吧。

我挣扎着要起来,左脚用力朝她踢过去,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她的手臂和大腿上有很多针眼,面貌也因为?·品的侵蚀变得丑陋。

没有人会花钱找这种女人,她没了收入,就等于断了?·品来源。

“于向慧,你放开我,你还是不是人!”

“就一次,我保证这次吸了以后,都不碰了。”

“你自己卖还不够吗?”

我什么难听话都骂了一遍?

她怕声音太大引来别人,干脆卷了半截毛巾,把我的嘴堵上。

她出去了,等着客人上门,等着拿钱过?·瘾。

而我,等着生不如死的结局。

我害怕最后一点意识消散,左脚狠狠磕在床沿上,疼痛让我清醒了很多。

我用左脚勾着毛巾扯掉,又把头尽量朝捆着右手腕凑,用嘴一点点用力咬开绳结,顾不上满嘴的鲜血,我终于脱离了桎梏。

租住的房子是二楼,窗外是阳台,有辆车,刚好停在阳台下面。

我根本没想过,摔下去会不会把人家车砸坏,会不会摔残,起码比这场肮脏的交易好。

听到动静,于向慧跑到阳台处,跟地狱恶鬼一样盯着我:“小杂·种,你给我站住。”

我知道她肯定会追出来,从车顶滚到地上的时候,扭到左脚,手拐也被擦破了。

这点疼不算什么,我一瘸一拐的,往前面还没关门的商铺跑。

于向慧追出来,看见我站在小超市门口,柜台旁边放着座机。

我笑了,拿起电话。

于向慧立马转头就跑,她完全不用怀疑我有报警的决心。

可我没有,我已经想好另一条计策。

……

五天后,我站在外面敲门。

于向慧披散着头发,眼窝深陷,呵欠连天,十足的瘾君子。

“你怎么不死外面!”

“这算是对你生我一场的感恩。”我把两百块丢在地上,这是我打工攒下的钱。

以前我身上带的钱,从来不会超过一百块。

平时攒下的钱存在银行卡里,银行卡交给班主任,请她帮我保管。

她唏嘘我的遭遇,总会用顾及尊严的方式照顾我。

这一次,她劝我报警,可我拒绝了,她以为我不忍割舍母女最后那点情分。

“才两百块?你打发叫花子呢,把你的钱都拿给我!”于向慧说着,手就朝我的裤袋抓过来。

我一把把她推开。

她?·瘾犯了好几天,被我推得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上,本来就是破布一样的身体,哪里是我的对手。

“你不要的话,就当我没给过。”我说着,作势就去捡钱。

于向慧一下扑过去,两只手紧紧攒住两张票子捂在胸口,“我生了你,你孝敬我是应该的。”

我真是懒得听她这副自以为是的说教,转身离开。

走到下面拐角处,换上一件男式外套,一把扯下头上的假发,戴上鸭舌帽。

十多分钟后,于向慧出来了,戴着夸张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我远远的跟着她。

她熬了那些天,肯定等不及回家注射,一定会在交易的地方先吸两口过把瘾。

我站在公用电话亭里,按下想了干百次的那三个数字,“我要举,有人贩·?吸·?。”

……

我像看小丑一样,看着那个女人戴着手铐走出来,至于她后面那个男人,哪怕露出毒舌一样的眼神,我都无所畏惧。

“你个杂·种,你居然敢举报?我真后悔当初生下来的时候,没把你掐死!”于向慧恶狠狠地朝我谩骂。

“还不赶紧把人带上车!”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制服的男人,朝架着于向慧的民警说道。

于向慧哪怕被押上警车,都扒在窗子上,继续朝我骂一些难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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