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英国伦敦,伊甸园,01:24。
躺在病床上的人,屈伸了下手指,护工赶紧按下警铃。
不到两分钟,就有人推开了房门,急急扑到了病床边。
“亚当……”
这是一位三十来岁的亚商女性,她颤抖着手,去抚·摸病人的头发。
目光深情,如凝视自己最重要的爱人。
然而,躺在床上的,是一位头发全白、皮肤干瘪的老人。
单从模样上来看,怕是能做她的爷爷了。
老人全身插满了管子,动动手指都很困难。
他费力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女人,迫切地想跟她说点什么。
医生快速检查了一番,无奈地冲着女人摇了摇头,然后让护工将所有的医疗仪器都取下。
女人心头巨震,她知道对方的意思——时间不多了。
闲杂人等识趣地离开病房,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了他们。
女人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害怕,反而是老人先说话了。
他如释重负般慢慢松了口气:“夏……娃,我……快死了。”
“不会的,亚当你别这么想。”夏娃将他干枯发皱的手,贴上自己脸颊,勉强笑了笑。
“普通人的医学救不了你,我们还有异化者……对,异化者,我这就去找史密斯!”
她说着,就要起身喊人。
却被亚当抓住了手:“不必了,史密斯‘浮光’的异能只能可以回溯物体时间状态,而……而我的精神力已经濒临衰亡,就算救回来,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夏娃无力地跌坐在凳子上,终于泪流满面:“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办?伊甸园怎么办?联盟,又该怎么办?”
她并没有发现,当自己提起“伊甸园”和“联盟”时,一丝黯淡的光,无声从老人眼中划了过去。
“夏娃……”
亚当的目光,落在滑出她颈项的黑曜石十字架上,喃喃道,“你还记得,我们的梦想吗?”
夏娃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捏住了十字架吊坠:“梦想……是为了异化者的未来,我从未忘记。”
“是不是所有的梦想实现,都要建……建立在牺牲的代价上?”
夏娃望着亚当的眼睛,这一刻,她忽然有种被看透的惊悚感。
几乎要以为,自己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都被他知道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亚当又开了口:“你还记得《圣经》里,伊甸园的结局吗?”
《圣经》里的伊甸园,也有一对亚当和夏娃。
故事里的他们,偷吃禁果,获得了智慧,却失去了神恩。
从此堕落人间,在繁衍中传承原罪。
她垂下眼睑,握住他的手,松了松:“你后悔了吗?还是觉得我们做错了?”
老人深深地看着她,声音越来越轻:“已经晚了。”
背后传来了一声巨响,有人撞开了房门。
“谁?!”夏娃猛地回头,目光森然。
门外,是黑漆漆的走廊。
灯不知何时灭了,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股风席卷进来。
带着血腥的味道。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在深夜十一点四十分这个时候,怕是连看门狗,都在窝里做起了美梦。
我却像个变态嫌疑犯一样,紧追着前面的亚裔女人。
若非周围是偏僻的旧城区,恐怕早就被正义路人拿下了。
一般女性的体力,远逊于男性,可是我已经追着她,跑了半个多小时,累得恨不能扑街。
她却还在奋力奔逃,眼见自己被追进了死胡同,竟然二话不说,就踩上铁皮垃圾桶,准备翻墙。
眼看她就要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一道劲风突然袭来,把她整个人从墙头掀下。
重重砸在地上,正好被我一刀抵住脖颈。
“别……别杀我,求求你……”她低声向我哀求,放在平时,我绝不会如此辣手摧花。
可现在,容不得我心慈手软。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家里没找到有用的线索,尽快确认她的身份。”
“好。”我将心一横,刀尖猛地刺向她的眼睛。
眼睁睁看着刀尖刺来的恐惧,是难以言喻的。
女人当即爆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当刀尖停在她眼前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时,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惊恐和绝望。
压住她身躯的膝盖,突然一动,我立刻跳了起来。
只见女人痛苦地翻了个身,胡乱地抓扯自己衣物,露出了光洁后背。
她的脊椎骨好像活了过来,如蛇般在皮下扭动,很快隆起了一大块,似乎有什么活物,即将从她体内分离出来。
龙昕在我身边站定,见状不禁欣喜:“看来就是她了。”
说话间,他走上前去,蹲下来想要仔细观察异变的过程。
眼看那鼓包即将破开,我突然通过感知力,察觉到不远处的死角,藏了个人影。
当即冲上去,将龙昕推开。
一枚子弹划破夜色,几乎是擦着他的脸打在墙壁上。
与此同时,女人背上的鼓包终于破开,从中涌出的,竟然是一大群黑色的怪虫子!
这玩意儿不过米粒大,是被人工生物实验做出来的新型寄生虫。
被植入宿主体内后,自动陷入“冬眠”状态,一旦被特制电磁波装置唤醒,它们就会觉醒过来,展开疯狂的攻击。
上当了!
眼看那女人,已经眼神涣散地趴在地上,我赶紧抓着龙昕后退。
这些虫子无孔不入,要是被寄生,可就麻烦了。
与我战五渣的感知异能不一样,龙昕的空气系异能,在此时派上了大用场。
一股强风平地而起,如有生命般将满地乱爬的寄生虫卷成一团,送入铁皮垃圾桶内。
我听见虫足摩擦铁皮发出“沙沙”的声音,再看着地上那具背部洞开的尸体,顿觉毛骨悚然。
可惜,此刻不是让我害怕的时候。
龙昕一道风刃,向刚才打出子弹的地方劈去,扑了个空。
我的异能,是一年以内无生命体记忆感应,因此,当发现失去了狙击者踪迹,我立刻蹲下以手覆地。
半径四十米范围内的场景,都如立体投影般,出现在我脑海中。
“四点钟方向!”
我话音未落,龙昕的风刃,与对方的子弹,在半空相接。
子弹被一分为二,风刃去势未绝,劈在了狙击者身上。
对方没有出声,血腥味却弥漫开来。
一道黑影从墙后闪现,狙击者选择了走为上计。
可我们这次行动,压根没想过留活口。
那人翻过墙头后,上了一辆藏在路边的摩托车,飞快地向远方逃去,动作有条不紊,可见是早有预谋。
龙昕的风刃虽然厉害,但是要把游散的空气,压缩成高密度的风刃,并不容易。
短时间内不能连发,现在只能带着我,飞檐走壁地追上去,很快与那人拉近距离。
这是一名长相普通的白人男性,左肩有一道狰狞伤口。
他从反光镜看到我们的身影后,二话不说地调转车头。
轮胎在地上猛地一刹,人被惯性甩了出去,摩托车却直直撞向了我们。
此时要躲,已经来不及。
我下意识地伸手推挡,结果手指刚触碰到车身,便是一惊:“小心,有炸弹!”
这天杀的,居然是把自己当诱饵,早在摩托车上安装了炸弹!
又一颗子弹袭来,准确打在了绑在车座下的炸弹上。
龙听只来得及返身抱住我,下一刻,我听见了一声巨响,耳朵都被震出了血来。
我们被热浪掀了出去。
若不是龙昕及时用异能,在我们身周铸起了高密度风墙,卸掉大部分弹片和冲击波,下场绝不是在地上滚几圈这样简单了。
这样近的距离下,始作俑者也没讨到好处。
当龙昕扶着我站起来的时候,满地只剩下还冒着火焰的摩托车碎片,和几块焦娜的人体残骸。
唯一的线索,断了。
这个念头刚起,一辆黑色宾利,就风驰电掣地从远处开来,在我们面前倏然停住。
随着车门打开,一个黑发蓝眼的年轻男人走了下来。
他穿着修身的黑西装,像极了中世纪里,刻板严肃的英国绅士。
扫视了一圈,他皱了皱眉,将目光落在我们身上,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又失败了。”
龙昕皱着眉。
我倒是没好气地纠正道:“是‘我们’,贾里德先生请别忘了,执行这个任务的,是我们三个人。”
他看了我一眼:“”上车,去找下一个目标。”
……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世界上除了最大众的普通人以外,又出现了两种人类。
一是凭借自身力量,觉醒特殊能力的异化者。
一是由普通人中的高层主导、通过改造训练,制造出来的改造人。
前者以使徒联盟为首,数量较少,但能力高强。
后者由合修会同一控制,数量繁多,且背靠国家机器。
两大势力,彼此间因利益、观念冲突,而水火不容。
每次撞见,都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我叫周辞,一个能感知一年内,无生命体记忆的精神系异化者,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了联盟一员,更误打误撞卷入连番大事中。
上个月,我与联盟特行组长龙昕,去了柏林。
潜入合修会总部,执行秘密任务,并与卧底在敌方阵营的前情报组长伊诺克会合。
不仅完成任务,还杀死了联盟叛徒滨田鹤。
这该是大功一件,于是在我们逃出柏林后,BOSS立刻派人前来接应我们,前往联盟总部。
伦敦,这座曾有“雾都”之称的英国首都,拥有其独特的文化色彩与历史底蕴。
在来的路上,我不止一次幻想,使徒联盟的总部,到底是怎般模样。
而现实,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泰晤士河,将伦敦分成南、北两部分。
而使徒联盟的总部,就设立在西敏自治市。
它没有如合修会那样,有庞大神秘的地下场所,也没有百慕大那般的水下工程。
而是将整个西敏市,作为了自己的基地。
“基地的意义,是组织发展的根基,并不拘泥于建筑的形式。”
伊诺克看着我震惊的神情,不禁一笑,“在这里,上至市长,下至议员,都有联盟的力量渗入,哪怕是路边的民宅商铺,都可能是组织设立的监察点。”
“总部的各部门,被分化隐藏在市区各处,依靠特殊方式联系。既能保证工作时效,又能避免引人注目……”
“在这里,任何人都可能是联盟的触手,外人一旦进入,是藏不住行踪的。”
“赫尔墨斯,你对他说得太多了。”前面传来冷淡的声音,似有些不悦。
“赫尔墨斯”是伊诺克的代号。
而这个出言扫兴的家伙,名叫贾里德。
他是联盟派来接应我们的人,也是负责总部安全秩序的特行组副长,算得上是高层心腹。
我忍不住跟龙昕咬耳朵:“你家老二这么拽,谁允许的?”
龙昕笑道:“他是被BOSS亲自带回来的人,虽然在特行组做我的副手,可是实际权力不低于我,别惹他。”
“联盟真是大手笔啊,拿整个西敏市做基地。”
“收买人手,欺瞒上级,广布眼线,缩拢势力……组织花了八年,才把西敏市打造成现在的样子,的确很不容易。”
“也就是说……”
我抬起眼,“八年前的总部,还不是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
此话一出,伊诺克和贾里德,都驻足看来。
龙昕垂目看着我。
此时,我们正走在一条阴暗的小巷中。
光影交错,使他脸庞时明时暗,看起来有些可怕。
“有时候我真讨厌你的敏锐。”他有些无奈地开口,“但是这件事情还不能……”
“……”
“十年前,在这里发生了‘伊甸园’之战,联盟总部一度被毁。”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心头一跳。
贾里德他们,却同时手按心口,低头行礼:“日安,BOSS。”
使徒联盟的BOSS?
这一刻,我只觉得血液上涌,下意识地转身。
只见,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无声无息,仿佛他们本就在这里。
其中一人,金发绿眼,是我在意大利见过的卡希达。
他是判断系异化者,在黑手党任职特级杀手,枪法超神。
四目相对的刹那,卡希达冲我们微笑了一下,然后对身边的人说道:“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