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胸口气闷起来,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她一只手放在胸前,声音有些发颤:“你……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尸体。”
罗纳德不再卖关子,声音冰冷如霜,“湖底捞出了十几具人类骸骨,法医初步鉴定,这些都是女性的尸骨,她们的身份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案情越来越魔幻了,我甚至在想,是不是这些尸体,从湖底爬出来杀人……”
汉娜不知道罗纳德算不算在开玩笑,但她的脸色越发难看。
罗纳德点起一只雪茄,灰色的烟飘进雨中,语气凝重道:“夫人,其实此刻,我的头脑里有一些大胆的猜想。顺着我的思路,或许能有所发现。”
“什么猜想?”
“大概十四年前,托卢卡曾经发生过一桩连环杀人案。当时,城里有十多名少女被人掳走,她们都是在起雾时失踪,凶手随后将少女们遇害的照片,寄往被害人家中。”
“这桩大案轰动一时,执法者一直没有找到少女们的尸体。而那位被称为‘马萨伊尔’的杀人魔,至今下落不明。”
“你的意思是,那些少女的尸体,被抛进了湖里?”
“恐怕是的。”
“杀人魔马萨伊尔,就是杀害我丈夫的凶手?”
罗纳德摇头道:“我不敢断言,但可能性是有的。巴恩斯警长出事之前,一直精神恍惚,经常对人说,他看见了马萨伊尔,杀人魔已经变成了一头怪物。”
“当时没有任何证据,我们都没有拿他的话当真,谁知道……他后来竟惨遭毒手。”
“杀人魔……怪物……”汉娜低声念着,忽然失声哭泣,“夏……”
罗纳德轻轻拍着她的肩,目光望向了雨雾中的瑟森湖。
黑色的船只,在湖面划过,万千涟漪之下,暗流涌动。
……
汽车顺着横穿斯卡帕森林的公路,停在了僻静的瑟森湖边。
汉娜像小鹿般轻快下车,站在湖边舒展娇俏的身姿。
日已西沉,广袤的湖面,倒映着朱红的晚霞。
她踮起脚尖,张开双臂,好似已被燃烧的盛景融化。
夏尔夫升起篝火,搭好帐篷,从后备箱搬出大量食物。
汉娜忽然指着湖对岸,兴高采烈的叫道:“夏,快看,那里有一只鹿!”
夏尔夫放眼望去,妻子指着一处空旷的林地,阳光正在消散,一头美丽的红鹿在湖边饮水。
“看到了吗?它的眼睛正在发光,金色的光!”
暮色逐渐降临,篝火的温暖下,夏尔夫弹起了吉他。
弹过了《寂寂无人》,《伊帕内马的少女》和《漫步时间里》。
汉娜缩进丈夫的怀里,眸子里流动着温暖的火:“夏,我开始喜欢这里了,我们可以在湖边修一栋房子,我们的孩子可以在阳台上弹钢琴、拉小提琴,或者画油画。”
妻子的眼中,藏着另一片湖。
夏尔夫的呼吸粗重起来,靠近湖面上逐渐清晰的自己,有一种溺水般的感觉。
他急需抓住什么,不让自己下沉,他凑近过去。
突然,湖面一阵晃动,他的倒影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这张脸,惊醒了他的迷梦,勾起了埋藏心底的久远恐惧。
“滚开!”
夏尔夫突然吼叫,粗暴地推开妻子。
汉娜趴在草地上,惊恐地瞪着他。
夏尔夫回过神来,连忙抱起妻子,忙不迭的向她道歉。
然而,他自己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怒交加的表情。
……
夏尔夫从睡梦中惊醒。
看了一眼枕边熟睡的妻子,轻手轻脚钻出帐篷。
他来到湖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狠狠揉了揉脸部肌肉,接着从怀里取出一张旧照片,拿在手中仿佛有千万吨的重量。
照片上,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神情有些胆怯,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少年,居然残杀了十几名少女。
少年的眼睛是异色瞳,一只浅宝石蓝,一只深咖啡色。
“马萨伊尔……”夏尔夫注视着照片上的少年,仿佛在和故人打招呼。
他将照片撕碎,碎屑抛洒向湖面,朝着幽邃的湖心飘去。
一想到藏在湖心的东西,夏尔夫就浑身恶寒,止不住地发抖。
“夏……”
闻言,夏尔夫慌忙回头。
汉娜已经悄然站在身后,颤声道:“你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原来是为了这个吗?”
“娜娜!”夏尔夫朝汉娜走去。
她却警惕后退,仿佛一头受了惊的鹿,随时准备逃跑。
“我知道你有心事,有秘密,你也知道瞒不过我的眼,却不愿和我说……”汉娜一步步后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夏,你到底……”
“是……我的弟弟。”夏尔夫突然悲声道,“是我的亲兄弟!他长眠在湖底,是我亲手杀了他……”
“照片上的那个人?”
“对,他叫马萨伊尔,我的兄弟。”
夏尔夫脸色惨白,黯然道,“我们的体内,都流着一半西部人和一半斯卡帕人的血。”
“我们的母亲,被斯卡帕族驱逐,沦为旧城区的丧家犬。她当妓·女时生下了我和弟弟,后来就染病死了。她死前无比绝望,因为她的儿子依然没能摆脱诅咒的命运。”
“诅咒?”
“亚巴顿之眼,拥有这种眼睛的斯卡帕人会被驱逐,成为被驱逐者。我的母亲,弟弟,还有白天里遇见的那群恶棍,都拥有这种眼睛,表现为异色瞳,据说拥有它的人,无一不残暴冷血。”
夏尔夫闭上了眼睛,痛苦道:“马萨伊尔,最终也逃不过宿命。小时候我们相依为命,一起翻垃圾偷东西,被人欺负时,他比我瘦得多,却要替我挡拳头。”
“后来,他逐渐长大,性格越来越像母亲,就像一头小狼,慢慢长出了撩牙和爪子。他告诉我,他恨所有人。”
“后来,托卢卡城发生了连环杀人案,十三名少女被杀,尸体下落不明。”
“起初我没有怀疑他,直到我从他的床底,翻出了一个装满头发的旅行袋……无法想象那场面有多可怕,那些头发被血痂粘在一起,上面甚至还有腐烂发臭的头皮。”
“看到那一幕,我明白了,亚巴顿之眼的诅咒,终于将他变成了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