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徐腾以为江亦农已被逼上绝路,到了这个当口,恐怕会向吴婷婷直接自首求救。
但从他的语气听来,他似乎根本没有这样的意愿。
徐腾逐渐意识到,困兽犹斗。
江亦农很清楚自己早已是恶贯满盈,现在即便是自首,恐怕也是难逃一死。他现在正准备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妈的,他的办公桌里有枪!”高阿大暗骂一句。
“小婷啊,这么着急的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说着,江亦农缓缓地朝他那个巨大的办公桌移了过去。
而吴婷婷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江伯伯。您应该知道,前几天王龙被人谋杀的案子吧。”
“这个自然是知道的。哎,王龙这个孩子,虽然不大好,但这么惨死,终究是可惜了。”
“哎,是啊。但是江伯伯,我们在调查王龙的时候,发现了一些蹊晓的地方。”
“首先是王龙死亡当天的行踪,根据公交公司的监控记录,他在死亡当天曾经在这碧县的公交站下过车。”
“而我们从他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些泥土块,经过化验分析,里面有一种特殊肥料,似乎整个碧县只有您的茶厂在使用,所以……”
“所以你觉得,王龙的死,与我们茶厂有关?”说到这里的时候,江亦农已经坐到了他的椅子上,一只手悄悄地伸向了桌底。
情势已经到了干钧一发的当口,在门缝中看得真切的徐腾,心中突然间涌起了一股热血。
他再也无法忍住,大声呼喊:“婷婷,当心!”
他的话音还未落,外面就“砰砰”传出两声枪响,几乎是同时发出!
吴婷婷在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全神戒备。
一看情况有变,她第一时间拔枪在手,但终究还是晚了江亦农半拍。
她的子弹擦着江亦农的头皮而过,而她则中枪倒在了地上。
江亦农一枪得手后,没有做丝毫的停留。
他的茶厂办公室就在二楼,是以他迅速冲到窗边,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
高阿大大急,立刻开枪追击。
但是,即便他身处高位,用手枪射击一个移动中的目标,终究是难了点。
何况他的心绪不稳。
数枪过后,那江亦农也只是肩膀上中了一枪,他只是一个翅趄,依旧疯狂地朝茶厂的大门狂奔而去,一点都不像是个年近花甲的人。
而就在他即将跨出大门的那一刻,又一声枪声响了起来,接着,江亦农的后脑猛地炸开,抬头一仰,终于倒在了地上。
刘鸿军举枪站在茶厂的大门口,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而徐腾能明显从中看出那悔恨的意味。
……
当徐腾再次见到吴婷婷的时候,他已经在看守所里剃了光头。
面对吴婷婷,徐腾莫名产生了一种羞愧感。
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苦笑道:“婷婷,真是恭喜你啊,听说你升职了?”
吴婷婷并没有接徐腾的话头。
她看着徐腾憔悴的面容,叹了口气:“哎,腾哥,听说你在看守所里有一些过激的举动啊,你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这已经无所谓了吧,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是废了,你们那刘队长,现在应该还在怀疑我回到京港是跟王龙一样,为的是那批成化窑的瓷器吧。”
“并不是这样的,那批瓷器我们早已经找到了,就如同每个家庭里,都会有的那种陈年旧物一般,就放在江亦农家里的橱柜里,跟一堆杂物放在一起。”
“这不可能吧……这么多年,他都没想要出手?那他哪能安抚得住那么多的同伙?”
“这恰恰就是最为讽刺的地方啊。当年执法者办案一直没有进展,所以为了追踪这批瓷器,执法者对所有相关行业实施一些前所未有的政策。”
“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你只需要知道,直到今天,举报这批瓷器所带来的收益,依然要远远大于出手它们所要付出的危机成本。”
“所以,至今都没人敢碰这批东西?”
“就是如此,实际上光是因为这些政策,江亦农就至少杀害了两个人。其实,江亦农那些人会有如今的下场,也只是因为当年的一念之恶而已。”
“根据唐金凤的交代,当年他们这些京港的年轻人可都是穷怕了,为了赚钱,什么都敢干。”
“当她得知她的雇主那文物劫匪的身份,并将之告诉江亦农之后,江亦农几乎立刻就作出决定黑吃黑。”
“只不过,当时她和其他的同伙都没想到,江亦农会做得那么绝,更没有预料到,执法者之后的追查,会如此的严厉。”
“若不是江亦农狡诈非常,在当年当机立断杀死了一名同伙灭口,她甚至觉得都不会活到今天。”
“而可笑的是,当年的那起灭门案,除了一批无法出手的名贵瓷器,以及一些少量的现金首饰,还有几十年的担惊受怕之外,他们那伙人,几乎没有获得任何其他的东西。”
“实际上,江亦农之后的飞黄腾达,都是靠他的白手起家与苦心经营。只可惜,由于当初所犯的罪孽,他所垒砌的每一块砖石,都终将倒塌成为埋葬他的坟墓。”
徐腾又是苦笑:“那我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呢?我曾今听说过一个说法,说是孩童时期做出恶行的人,成年之后,犯罪的几率要远远高出正常人,这些天我其实一直在想。”
“虽说当年我诋毁高老头,只是出于一个七岁孩子单纯的恶念,但这个一念之恶,却并非孤立存在的,它还是逐步影响了我,让我彻底成了一个人渣……”
“腾哥你真的不用这么想。你得知道,人的本性是无法控制的,但是人的行为,却可以加以约束啊。你的未来还大有可为,实在没有必要纠结于此。”
看着吴婷婷那依然纯净的双眼,徐腾突然想起了当年他在二叉巷内所玩的枪战游戏。
有一段时间,他似乎十分执着于站在正义的一方。
这其实就是一种选择,但他却并没有把这种选择,坚持下去。
但与江亦农不同的是,他的未来,似乎依然还有着选择的空间吧。
……